這三人，一個想聊，一個厚臉皮，一個自來熟，沒多久功夫，已經開始勸起酒來。

「小美人啊，聽你這也一十四歲了，酒這東西，四捨五入也該喝了是不？再四捨五入，你可不能拂了你同門師兄的面兒啊！」

聽著管病之在那裡胡扯，也沒懂為什麼就變成同門了，齊趁倒沒開口，他長著一張雌雄莫辨的美人臉，男生女相，就用一雙杏眼笑盈盈地看著如止。

如止看著面前的酒，沒覺得什麼，拿著杯子一口悶完了。

有些辣，對於第一次喝酒的人來說，品不出什麼好味道。

齊趁托著腮正準備欣賞一下他的表情，管病之看著空空的酒杯，也正準備開始貧嘴，一陣香風，面前已然空無一人。

兩人對視，都有些懵。

還是管病之反應快些，當即張口就喊：「老母雞，咱家小雞仔兒被偷了！」

先呼救總沒錯。

可「老母雞」確實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一重身份，沒給回應，直到兩個人風風火火地站到自己面前，他才喝了口酒，悠然地抬起頭。

「何事？」

管病之之前也是沒過腦子，接了之前的話茬。雖然他是弟子輩里最不怕他的，可在沐岐君面前，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張口喊他「老母雞」不是？

「我和齊趁小師弟剛剛結識了一個小美人，都聊成同門師兄弟了，他就被一陣風給吹沒了。搶我們逐鹿的人，這不是在您腦袋上動土，不給你面子嗎？」

齊趁也立刻點頭幫腔：「沐師兄，幫我們找找，額，未過門的小師弟？」

管病之與沐岐君同年入院，修行十三載，又有人稱劍仙的林如風教導，明明天賦也高，可修為就是不長進，空有個師兄名頭，連這點小事都要找他。

沐岐君對這位同門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想想自己被拘在這許家食宴，也是無聊，不如找點樂子，也就點頭答應。

他們三人再次來到剛剛待的地方，沐岐君眯著眼睛感受了一下，空氣中殘留的一絲香氣鑽入他的鼻子。

「放心，他無礙。」

聞著熟悉的香料味，瞬間破案，想想可能性，沐岐君頓時失了興緻。

不會有血腥，更不是什麼奇案，沒意思。

被一陣風捲走，躺在一片不知何處的草地上，這一吹一摔地，沒把如止弄清醒，反倒是讓酒氣在身體里暈開，讓人迷糊起來。

他甩了甩髮暈的腦袋，視線模糊。

一個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這讓如止心中更加緊張起來。

因為他四年多以前就多次知道，即使你什麼都不做，別人也會有一百個理由殺你身，取你命。

「兒子，兒子。」

兒子？

聲音猛然間還有些耳熟。

視線逐漸清晰，一張艷麗的臉出現在如止的面前。人是看清了，可他的腦子卻更亂了。

如止認出了這是與沐岐君在一起的那個女子，可兒子又是怎麼回事？

沒錯，正是李從安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偷」的人。

她昨日雖被沐岐君強制帶走，可腦子裡卻並不甘心，總覺得那個少年的眼睛自己認識。

直到今天在授冠儀式時再次見到這個小少年，她死死地盯著少年那雙眼睛，忽然福至心靈，想起四年前自己耿耿於懷的那個兒子。

典禮結束，李從安自然沒心思膈應著和一堆虛偽的老古董吃什麼食宴。她偷偷溜進年輕一輩的院子，在暗處觀察。

當她看到少年憋紅著臉和管病之磕磕巴巴說話時，那小模樣和自己硬要當他娘親時一個樣子。

於是……於是李從安沒忍住，又怕不遠處拿了公羊長命令的師侄多管閑事，就把人給偷了出來。

應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不在身邊才是最念的，李從安也不管如止什麼反應，一把抱住他，摸摸他的頭，像個凡世的普通老母親似得，嘮嘮叨叨地說著這些年苦了她的兒。

「兒啊，當年是娘親不對，還以為你死了，也沒給你報的了仇，這些年，你一個小瞎子是如何過的？我的兒啊！」

那一句一句，深情且飽滿。

這聽著情真意切的話也的確勾起了如止的回憶，他想起四年前，在金玉鎮時，的確有一女子拿著一塊餅子當了他的娘親，還幫他找苔米。

一時間，如止內心也軟了下來。

「別演了。」

腦海里突然浮現那日沐岐君冷漠的話與杜問玥瘋狂的臉，如止的臉色刷的白了。

這親，不管來的多荒唐，又或真的只是個美好的誤會，都認不得。

他偏頭躲過李從安的手，掙扎出她的懷抱，這動作讓李從安一愣，下意識伸手又要去抱，如止再躲。

沉默片刻，就在李從安考慮撲過去的時候，只見一隻手把眼前的少年拎起，又擋在他的身前。

「師叔獨身久了，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需要我讓師尊給你介紹幾個男子嗎？」

這聲音聽的李從安牙酸，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師侄如此惹人厭。

「把我兒子還給我！」

李從安氣的一跺腳，伸手就要去奪，沐岐君換隻手，瞬間把人拉到另一邊。

這時，如止從沐岐君身後冒了個頭，誠懇道：「這位仙長，您認錯了，我不是您的兒子。」

李從安一個絕對不信的眼神飄過去，頓覺壓力的如止吞咽兩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您剛剛說您的兒子眼睛、眼睛不太好。」

「可我不是小瞎子。」

與如止的眼睛對視上，李從安動搖了。與修界來說身體上的殘疾，尤其是眼疾此類，治好不是不可能，但也不容易。

當年小乞丐一樣的小瞎子，無依無靠的，如何醫治？

可這也說明，若有機緣，也可以治好，她兒子命好不行嗎？

猶豫間，管病之與齊趁也趕了過來。

「如止！」

聽到這聲，李從安也不猶豫，她自然記得如止的名字。

種種感覺湊在一起，她確定那躲在沐岐君身後的少年就是她的兒子。

可這一確認，李從安腦子更清醒了。當年如止十歲出頭的樣子，也是記事的年紀，瞧著那眼睛裡堅定的模樣，為何不願認她？

一個想法在腦子裡成型，雖然有些地方還說不通，但也足夠她斂起了自己暴躁的性子，沒在堅持下去，只是看著他們把人領走了。

如止暗自鬆了口氣，這也認出剛剛站在他身前的只是沐岐君。

他偷偷地看了眼走在前方筆直的身影，不禁想起了管病之的話。

剛剛，自己的確有些像被護著的小雞仔兒了……

有些好笑。

如止咬著下唇，壓抑住了嘴角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