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得很快，轉眼匆匆，苔米以一種驚訝的表情看著如止的傷口變得光滑如初。

作為一個乞丐，自然少不了受傷，他確定那種傷普通人是不可能不留疤痕的，除了天賦異稟，那邊只有一種可能。

也正因如此，苔米也從來沒問過如止來歷，即使是如止說到，也是立刻推脫著說要去工作，要睡覺了。

所以，苔米很珍惜和這個朋友相處的時間，他怕某天回家，就看到一個白鬍子老爺爺把如止帶走了，又或者他一回家又只能看到那個孤零零的泥塑。

這一天，苔米又一次的起了個大早，他要去鎮子了，還特意告訴如止，要給他一個驚喜。

但是今天苔米的工作很不順利，他被大乞丐欺負了，幾個瘦骨如柴的人眼眶深陷，披了一身破爛，只說了句這是我們的地盤，就把他拉到一個偏僻巷子撲上去揍了他一頓，毫不留情。

要說年紀小？他們這一行的，年紀小才搶飯碗，那小可憐一裝，小表情一擺，錢不是手到擒來？

其實苔米的確也是因此被揍的。

他本就長得清清秀秀，雖然是個小乞丐，但挺愛幹凈，又窮又幹凈，小小一隻，可憐巴巴，許多女人都願意接濟接濟。

苔米碰了碰嘴角的傷，不由得吸了一口氣，眼神亦昏暗下來。

其實他也不想這樣，可是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就是這樣的。從七八歲開始，他就經常被這樣打了，也聽多了那些人嘴裡說過的話。他曾努力想要找一個工作，但是沒人願意要，因為不幹不凈。而想要他的人，卻又真的不幹不凈的，他還因此差點死掉。

今天的錢被那群人搶走，但是許諾如止的驚喜卻不能沒有找落，他拖著身體走向其他街道。

在他不在意的某個地方，幾個黑影一閃而過。

那個苔米剛剛被打的巷子里，幾個乞丐蹲在地上分贓。

「這小子掙得可真多！下次再揍一頓，這可以我跟狗一樣求著那群混蛋強多了。」醜陋的臉上透露出貪婪，他眼神微閃，顯然還有更多的想法。

其他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他們又同時看向地上剩下的兩個銅板，三個人可不夠分的。

那個醜陋的人眼睛轉了一圈，旋即又笑眯眯的拿起銅板，在那兩個人憤怒的眼神中，給他們一人塞了一個。

只是他的小算盤還沒開始打，就被一個詭異的笑聲打斷。

「咦嘻嘻嘻」

接著，他的身後就冒出了一個亂七八糟的腦袋，那張臉一出現，就把三個大男人嚇得做了一個屁股蹲兒。

那張臉實在太恐怖了。

緊接著那人撓撓自己頂著的一堆亂草，臉上的表情變得不高興起來，接下來，深巷裡，發出了凄厲的呼救聲。

只是可惜，他們為了欺負人，找的地方——太偏僻了。

*

如止坐在小廟的門檻上發獃，一動不動的身體抖了一下，那邊小狐狸也嗚嗚的叫了起來。他伸手按住小狐狸，將它抱在懷裡，一遍摸著小狐狸柔順的毛，一邊深思。

這其實是他的一個實驗，經過一周的試探，他發現自己對於月亮越來越敏感，現在幾乎到了月亮一出現身體就自然發出反應的程度，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癢，他伸出手隔著白布按在眼睛上，眼皮也不自覺的眨了眨，一絲白光泄進了眼睛裡，但也只是一瞬間，如止僵硬了一下，旋即又將那似絲興奮期待拋棄，忽視過去。

也許是一個人待著的緣故，時間顯得尤為漫長。

晚風瑟瑟的吹來，月亮的存在感達到頂峰，如止也意識到現在已經午夜，可說要給自己驚喜的苔米卻還沒出現。

因為目不能視，害怕給苔米添麻煩，所以他從不隨意走動，只是現在……

如止站起身，小狐狸突然死死的咬住如止的衣服。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的朋友，我必須去找他。」即使他安然無恙。

最好他安然無恙。

小狐狸似乎不明白，在它心裡如止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只是似乎是如止的唇抿的太緊，毫無血色，它還是緩緩的鬆開了嘴，跑到前面給他帶路。

小狐狸到底還是只動物，即使靈性有餘，還是有其習性——專躲著人走，愛往樹叢里鑽。

以至於他們在林子里鑽了整整兩個時辰，才在微曦中從灌木里鑽了出來。也是他們幸運，恰巧鑽到了金玉鎮的北門。

現在鎮門口出正有寥寥幾人排隊進出。

可是，如止看不到。

好在有一個人躲躲閃閃的看著不老實，守城護衛呵斥了幾句，被支著耳朵聽的如止捕捉到了。

他蹲下身體，將腳邊的小狐狸塞回了灌木叢。

「在這乖乖等我。」

拜小狐狸所賜，在灌木叢里摸爬滾打了兩個時辰，被苔米打理的幹幹凈凈的如止現在看著可不止一點點的落魄。因著眼睛上那根白布條頗有些獨特，他還伸手將其摘了下來，系在小狐狸的身上。

看著落魄弱小，護衛只以為鎮里又要多一隻米蟲，當他們看清如止的相貌，倒是意味不明的嗤笑幾聲。

那一堵牆外，寂靜潦倒。一牆之內，熱鬧非凡。

自小待在島上的如止，從沒見……從沒聽過如此熱鬧的聲音。

雖然只是大陸邊緣的鎮子，到底是得了「金玉」其名，看著自然富庶。

苔米在和如止聊天時，曾經說過，鎮長杜家幾百年前曾對一位少年有恩，那位少年如今已成長為手眼通天的大能，他在一次回故鄉的途中經過這裡，見此地礦產豐富贊過一次「金玉之地」，並想起當年之恩，許杜家三個要求，在那之後杜家在這個根本接觸不到仙人的地界，地位與日俱增，更被金玉鎮民眾推為鎮長，鎮名亦更為「金玉鎮」，且引以為豪。

如止瞪著一雙琥珀色的桃花眼，兩眼一抹黑的瞎走，還時不時的詢問別人。

「請問，你有沒有見過大約這麼高的一個男孩？」

「請問，你有沒有見過……」

「請問……」

「請問……」

也不知道問了多少個人，口中幹燥難耐，肚子早就抗議起來，如止摸索到一個牆角坐下，有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