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幽幽火熾熱，發出燃燒幹柴的啪嗒聲。橙紅的光影照在一旁的凶煞泥塑上，顯得異常可怖。

此時，小乞丐正在把他那床略有些破爛的被子往一個人的身上裹，那人看著和他差不多年紀，面容精緻得不似真人，只可惜現在他慘白著一張臉毫無血色，鴉羽般的睫毛微顫。他身上有許多傷口，紅色的疤痕因被水泡的太久而有些發白，瘦的一根根肋骨都明晰可見。

那人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塊玉牌，上面寫著三個字，可惜小乞丐大字不識一個，只知那玉牌看著就非常珍貴，他也不敢隨意去碰。

「怎麼會傷成這樣？」

小乞丐皺著眉將被裹得一層又一層的人放在一塊木板上，往火堆那旁有推近了些。

幸運的是，那些恐怖的傷口沒有一個有什麼感染的跡象，而這個孩子也只是昏迷不醒，沒有任何發燒，或嘔吐之類的癥狀。不然的話，小乞丐可真的會急得焦頭爛額，這地方，對於求醫來說還是太過偏僻了。

一夜間，幹柴是添了又添，終於在天將亮起時，那人有了動靜。

*

小乞丐一晚上昏昏醒醒，基本沒睡，生怕人一個不小心就翹了辮子。這時突然看到被自己救的人冷不丁的睜開了，直愣愣的盯著上方，倒說不清是高興更多一點，還是害怕更多一點。

「你，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

聽著耳邊的聲音，如止下意識的搖頭。最近他遇到這樣的情況著實多了些。這也讓他有了經驗，只是蒙了幾秒鐘，就想起了在巨浪拍過來時，砸在他臉上的小狐狸。

他立刻掙扎著要起身。

小乞丐見此慌忙伸手將他按到，「你別亂動啊，會扯到傷口的。」

「我」剛張開口，如止愣了一下，因為那聲音啞的不像話，說出來的聲音幾乎要失聲。

「我要去找小狐狸。你有沒有看見它？」

「什麼小狐狸？」

如止聽出那聲音里的疑惑，心情有些黯然和著急，這顯然是不知道的。他恍惚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謝謝你救我。」

最近有很多人救過他的命，給他一種命不該絕的感覺。

小乞丐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說:「沒關係，舉手之勞而已。啊對了，我叫苔米，你叫什麼？」

後面半句說出來時，這名叫苔米的小乞丐已經不自覺的低下了頭，聲音逐漸弱了下去，手指糾結在一起。

其實，他很想說「我們以後做朋友好不好」，這個人很好看，看著就是好人，但是他不敢，他只是個乞丐，他沒有過朋友，也沒有人願意和乞丐交朋友。

這樣好看的人，應該也是不太喜歡的。

苔米。

如止在心裡默默地讀了幾遍，深深的記住了他。感謝的話無論說多少，都是蒼白，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心不瞎，他定會報答。

「我叫如止。」

聽見躺著的人回答了自己，苔米低頭偷瞄了一眼如止，眼睛逐漸漾起了甜甜的笑容。

就在苔米還在偷笑時，如止摸索著身邊的東西，終於拖著身體站了起來，開始向周圍移動。

這時苔米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看著如止盲目的揮舞著手臂，抬起的腳都快踩進火堆里，他急忙伸手拉住如止的胳膊。

現在兩個人面對著面，可苔米的心裡十分難受。

他的眼睛壞了，這麼好看的眼睛。

「你要做什麼，我幫你去。」

苔米沿著河流走了許久，就連兩岸的雜草從都一一翻遍，有些著急，答應了別人的事，很可能做不到的事實讓他不敢回去面對如止的眼睛。

「那是一隻雜毛狐狸，很是靈動，它與我被海浪拍散了，很可能也被卷到附近。」

找了整整一天，上游下游，河道，灌木叢，任何可能的地方他都一一翻過，苔米依舊沒有找到那隻靈動的雜毛狐狸。

天已經黑了，苔米垂著頭，沮喪的往前走，晚上的涼風吹在身上，有些透心涼。

「是苔米回來了嗎？」

苔米一抬頭，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回來了。

如止不知是如何從屋子裡摸到了廟的外面，漂亮的眼睛被一條白布蒙上，他正傾身側耳，努力的聽著附近的動靜。

「嗯，是我。」苔米連忙跑到如止的身邊扶住他。

「不是說好的，我去幫你。我能救下你，你的那隻狐狸肯，肯定也能找到。」

也幸好如止眼睛不好，看不到苔米此刻滿臉的心虛。

接著，苔米的手腕上載來一股拉力，如止轉身就把他往屋子裡拖。衣袖濕濕黏黏，風一吹，整個人都哆嗦了，可還是扶著自己，說著可以輕易戳穿的安慰的話。

如止心中一酸，他真的覺得自己命不該死。

「快進去換衣服。」

苔米撓頭，傻笑著點頭，又連忙帶路。

也許是苔米的努力天可憐見，小狐狸自己找回來了。

如止晚上依舊是不聽話的，待苔米睡下後，他裹上薄被子，就蹲在門口等狐狸，他一想到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就有一股深深地愧疚感繞在他的心頭，不得驅散，如止只能用這種無力的方式，來舒緩心中的焦慮。

不知是在騙別人，還是在騙自己。

而第二天，他就被舔醒了。

如止只一瞬間就能確定小狐狸，這種被舔醒的感覺他太熟悉了。

「小狐狸？」

「嗚嗚」

如止高興地扭著身子一把抱住小狐狸，只是那彆扭的姿勢蹭到傷口，又疼的他齜牙咧嘴。

苔米還沒見過如止這麼有煙火氣的樣子，是不一樣的鮮活。他抱住本要給如止蓋上的鋪蓋，有些好奇的靠近。

「這就是那隻狐狸？」

如止點頭，嘴角是壓抑不住的高興，手有些小心翼翼的碰一下蹭到的傷口。他的傷好的很快，但是因為又被海水泡過，還是挺疼的。

「嘿嘿，那真好。」小狐狸找到，如止也能安安靜靜的養傷。

苔米悄咪咪的看著如止懷裡的小狐狸，黃白的毛髮里又摻著黑色，但是油光水滑，幹幹凈凈，絲毫不是落難模樣。尤其是那雙眼睛，琥珀一般，就像如止說的，很是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