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瞎了。

如止盤坐在一葉小舟上，還在回味著這幾天的事情。

此刻他正在一片大海上沉浮，而那舟不過是古爺爺用了大半輩子的在海灣附近打魚的小舟罷了，遠方，一層疊著一層的浪打過來，小舟飄搖，一副隨時要散掉的樣子，令人揪心。

舟內的小孩依舊是一身素衣，白布遮眼，他衣角處沾了些灰塵，恰好一陣浪撲過來，濕鹹的海水打在身上，他打了一個寒顫。而在他的腳旁，除了那小的可憐的包裹外，還有一隻雜毛狐狸，它縮成了一個球，幹凈的毛髮隨海風飄動，睡得倒很是香甜。

「如止......古爺爺死時，我就陪在他身邊。他說，他說如止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有些事我們這裡的人是註定不能做，但是，你不一樣。他能看出來你是特別的。這個」二碩忽然從掏出一塊帶著黑色暗紋的紫色綢緞，做工細膩華美，顯然不是屬於這個破敗村落的東西，他伸手一層一層的掀開那塊錦緞，裡面躺著一塊圓潤古樸的墨玉，上書有「如止令」三字，彰顯不凡，二碩有些小心翼翼的將此二物捧到如止的面前，扯了扯嘴角，內心涌動的悲傷讓他笑起來很艱難，也很醜，「這是爺爺撿到你時，你擁有的東西。」

「他說，你有什麼想做的，就好好去做吧……」

如止伸手摸了摸胸前，那塊墨玉就掛在他的胸口，即使捂了這麼長時間，它依舊帶著微涼的觸感。

不告而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選擇，只是他心中在看到二碩拿出了這塊墨色玉牌時就出現了一種想要出去的念頭，怎麼都壓不下去。

急切，煩躁，甚至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鬱結，直到現在方才稍有緩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拖著這副破敗身軀來到港口，又來到海上，只是還好，在他爬上船之後，一聲熟悉的鳴叫響起，小狐狸又來陪他了。

如止向前傾著身子，伸手摸索到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後，他的唇角也不自覺的勾起，自那弧度便可窺見他此刻內心的溫柔。

海上的漂泊，是孤獨痛苦的，更是飢餓的。如止餓的拿本就傷痕纍纍的身體更顯瘦骨如柴，弱弱的斜靠在船上。而小狐狸那一水兒的光湛皮毛也黯淡無光，此刻正盯著船上的爛木頭兩眼冒綠光，說話間，它就扒拉上去啃了起來。

聽到聲音的如止無奈，伸手摸索著將它抱了過來。聽著它委屈至極的嗚咽聲，他伸手指了指包裹，「那裡還剩些東西，餓了就去那裡吃。這船可啃不得。」

萬一漏了，那當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小狐狸又嗚嗚兩聲，蔫蔫的挪回了原來的位置。

現在他們已經在海上漂了整整十三天，如止目不能視，更加不知方向，只讓舟隨著或大或小的海浪漂泊。

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節省糧食和水了，就在他以為自己終於還是死在海上時，本還蔫蔫的小狐狸突然叫了起來，那叫聲比之當初帶如止去找神藥時興奮得多。

「能，能看到大陸了？」

如止如此猜測，他因這個消息握緊的手都有些顫抖了，心中鬆了口氣，又有些彷徨。

然而事情總是突如其來，又理所當然。

不遠處突然襲來巨浪，高有幾十米，直直的向那搖搖欲墜的小舟衝撞而去，其速度之快只來得及讓察覺不對的如止向前撈了一把，可惜撈到的卻是那個小包裹。

就在如止對自己沒抱起小狐狸剛產生愧疚和氣憤時，「砰」的一聲一個分量不輕的東西直接砸在如止的臉上。他伸手一按，接著海面上，便只剩下波濤洶湧，濤聲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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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座小城鎮，主幹道上，店鋪林立，叫賣聲不斷，各色人等在其間穿行，或閑淡釋然，或步履匆匆。

今日是鎮上逢會的日子，各處比平日要熱鬧許多，除了平日叫賣外，那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傭兵獵人也會於這時在一些地方售賣自己所獲之物。所以即使到了黃昏時日，此地依舊熱鬧非凡。

這時，一個不被人注意的狹窄小巷裡，小乞丐正手扒著牆角向外偷偷窺看。過了許久，他方才收回視線，只是臉上的艷羨與落寞一閃而過。

小乞丐四處看了兩下，見無人注意，便埋著頭從城門處溜了出去。

剛剛在城鎮周邊一個村落的好心爺爺那裡買了兩個粗餅子，香噴噴的，小乞丐聞著開心的嘴角都笑開了，他用衣服最幹凈的地方包著粗餅子，一蹦一跳的進入了一片林子里。

走了一小段崎嶇的小路後，小乞丐便踏上了一段蜿蜒而上的石階，那石階幾乎被青苔包裹，縫隙里冒出了許多青草與不知名的小花，一看便知道人跡罕至。再走上一小段，向右鑽過一從長著紅果子的灌木，柳暗花明，眼前便出現了一座小廟。

這小廟是荒廢的，但是因其隱蔽，又離著村落與鎮子不遠，小乞丐便在此處與那廟中像做個伴，安了家。

小乞丐伸出手看了看，隨即他快步進了廟中。

廟的中央是一座高大的泥塑，上方的彩漆已經脫落大半，但依舊能隱約看見它臉上表情的凶神惡煞。雖然如此，但泥塑卻被擦的一塵不染，周圍也都幹幹凈凈，物品放的井井有條。

小乞丐先是將近前的一個籃子掀開，將餅放進去，又用幹凈的布將其蓋上。接著，他悄咪咪的跑到泥塑後，掀開地上的木板，用兩隻手一抱，就搬上來一個酒罈子。罈子很大，看著小乞丐憋紅的小臉，自然分量也是不輕。

用來堵住壇口的木塞被拔開，那壇中竟放的全是方孔銅錢，小乞丐已經存了大半壇了。小乞丐朝著懷裡摸索片刻，又放進了七個銅板，看著滿罈子的錢，他眼睛都笑的眯了起來。

這是他掰著手指攢下的錢，很快，很快他的夢想就能實現了！

這座廟後邊是一條不小的河，連著遠處的大海。小乞丐終於將一切搞定，打算去河邊將自己這一身污垢洗幹凈，再填填肚子。

只是，他剛轉到廟後，就赫然一愣。

「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