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匆匆半月，畫沙一行人終於趕了回來。

逐鹿院，凌霄山殿。

畫沙走出山殿，擦了擦額角細密的汗水，但身體依舊緊繃著，就這樣子僵著身子一步一步走下了山，又心驚肉跳轉身看了眼，方才狠著勁兒舒了一口氣。

他戳了戳身旁氣定神閑的人，驚奇中不免敬佩:「沐師弟，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

沐岐君招牌式的輕蹙眉頭，帶了一絲疑惑得看著畫沙。

「那可是……」聲音沒控制住的有些大，她又心虛得縮了縮脖子，「那可是院長，傳說已經十一重境了……絕對的等級壓制！」

「哦。」

一個字差點沒將畫沙堵斷了氣。

「師姐，我還要回去拜見師尊，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沐岐君一路向北離開。

說到沐岐君的師尊公羊長，也算是一位享譽玄靈域的傳奇人物。

他毫無背景，孤兒出身，自稱同代第一天才。李叢陽得知後，各種挑釁，之後竟成無話不談的知己。但對於第一天才的名號無論李叢陽怎麼纏，他都沒有鬆口。

傳聞李叢安傳出死於妖界的三天後，逐鹿院這位公告天下因知己去世而傷心過度要隱居的公羊長老，跑到凌霄山找逐鹿院的院長打了個賭，半個月後逐鹿城最繁華地段的那個廣場就被一片竹林覆蓋，而公羊長就這樣毫無心虛之感的住了進去。

直到十三年前，小沐岐君到這裡拜了師，被打發出去為自己的師父買桃酥的時候，被不懷好意人攔住。

「沐公子，公羊長老不是說要隱居，怎麼在這十城之一的城中心隱居？好興緻啊～」言語嘲諷至極，無半點好意。

抱著桃酥，萌萌噠的小沐岐君，一抿唇，施捨道:「師尊教導，大隱隱於市，若是以後遇到有人問我，不必多費口舌去理庸才。」

「你！」那人一口血噴了出去，敢直接叫板逐鹿書院長老的人，又怎會無天才之名？

而這位沐家小公子靈巧的躲過了血就離開了，再沒施捨一個眼神。

自那天起，這對師徒在修者界就徹底火了。

沐岐君走在繁華的街道上，突然想起了這件事，眼神不禁有些柔和下來。其實當年他剛剛來到別人的地盤，態度還好了許多，自覺已經給人留足了面子。

因為師尊原話是:就讓廢物自己蠢死吧，不用理會。

外面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各種店鋪林立。

沐岐君手裡拎著剛買的桃酥，走進了那片被一片淡淡的白霧籠罩著的竹林。

當他踏進去時，外面那些世俗吵鬧聲已經散盡，雖然逐鹿城素有仙城的美譽，但對於從小就待在蚩陽族內和竹林中的沐岐君來說，還是有些吵鬧的。

熟練的踏過幾處陣眼，沐岐君輕鬆的來到了幾間古雅的木屋前，門窗的木雕勾刻的巧奪天工，精緻得如同仙人手筆。

就是這樣的屋子旁，卻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玉缸瓷缸圍著，有些雜亂。

而房門的正對面安安靜靜的落著一座墳。

那是一個衣冠冢，上面歪歪斜斜的豎著一塊石碑，上書的「李叢陽」三個字飄逸瀟灑，透著凌厲的劍氣。墳前是是外人求也求不到的，公羊長親自釀的酒，尚濕潤的泥土散發著醇香，顯示著那是何等的仙釀。

對於那碑上的李叢陽，沐岐君不怎麼了解，只知那人在師尊心中的地位，無人可以比擬。

他依舊記得，自己拜師那日，公羊長領他站在這座衣冠冢前，滿目懷念，手中拎著一壺酒朝口中灌了一大口，剩下的隨意撒在地上，笑道:「徒兒，我答應收你為徒，你可知為何？」

沐岐君想也不想便道:「因為我比所有人都好，以後也會比所有人都強。」

「噗嗤」公羊長直接狂笑起來，在沐岐君疑惑的眼神下，堪堪止住笑意。

「對，沒錯。」

「但得了如此好的師尊，你要謝這眼前人，你和他一樣，有別人不可企及的天賦，還有那凌絕於頂的傲氣。」

其實當時沐岐君想要反駁，但看著意氣風發的師尊，又想到這是自己唯一承認有資格教自己的人，若是一個不小心被逐出師門，自己就沒師尊了，也就閉上嘴，沒再說什麼。

只是他一直認為，自己沒有半分傲氣，自己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和不久以後的事實……

「回來了，就進來吧。」

沐岐君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垂頭，看見自己手上已經空無一物，露出一副果然的神色。

房間內如同外面一般，四處放置這瓶瓶罐罐，而公羊長正趴在一處案幾前，一身青衣鋪散，髮絲凌亂。

按照沐岐君的十三年來的經驗……

「師尊，又醉了？」

「砰」的一聲，公羊長身前的案幾直接被一掌拍裂，他一抬頭，那副清雅的皮囊倒是被怒意給破壞了一分。

「我公羊長是何人？小小幾杯酒水，能醉我？」

看著自己離開前剛換的案幾在此被拍廢，沐岐君的表情依舊淡漠。

他揮手將那廢料收起，開口道:「照師尊如此用度，徒兒也養不起。怕是師尊以後，要賣酒糊口了。」

話音剛落下，一股恐怖的威壓從公羊長身上散發出來，沐岐君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好幾步方才停下。

感受著公羊長無意散發出的威壓比兩月前更強盛迫人，沐岐君暗暗心驚。境界越高，提升就越難，有些人沒日沒夜的修鍊，即使是天才，十年也可能難進一步，可公羊長是自從他入門起，就沒見過他正兒八經的修鍊過，每日研究如何釀出好酒，再不然就是易容去纏唐街街尾那家點心店教他桃酥的做法，可謂是不學無術，但就是如此，他的修為從未停滯過。

見徒弟回來了，公羊長也不好再醉下去，運轉靈力將那股酒氣化解，他抬手又放了一張漆黑的木案幾，蹙眉問道:「為何還在五重境？」

他知道，沐岐君素來喜愛壓制修為，直到壓不下去了，修為自行突破。但他對於自己徒兒的天賦還是很了解的，這五重上境已經壓了一年也，怎麼算也該突破了。

「還未圓滿。」

其實沐岐君自己也有些疑惑，況且他自小修行時遇到的問題都與他人迥異，所以心中覺得還不夠，他就繼續壓著，曾經也不是沒出過這種情況。

「我曾得過一本古籍，上書，遇三而得一極。」公羊長看著面前青澀還未褪盡的少年，目光複雜。但是他並未說下去，已有近萬年，玄靈域無一人觸碰過那個傳說可以打破命運的境界——極境了。

就連他都只是冥冥中有一些感應罷了。

所以，這一切，都只是猜測。

只是沐岐君站在那裡，若有所思。

「也罷。既然不圓滿，那就按照你心中的圓滿去修鍊吧。」公羊長擺了擺手，「說說那北邊兒吧，可有何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