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的痛苦才是精神的最後解放者，唯有此種痛苦，才能強迫我們大徹大悟。————尼采

那是愚人節。

顧牧之記得很清楚，因為他把每一天都記在心裡。當兩人終於出現在他面前，和他說安然可以離開的時候，他還以為他們是在開玩笑呢！

但是他們沒有，數十天的折磨。兩人都早早地崩潰了，那兩人看到了他們的誠意。

那男人像個父親一樣拍了拍顧牧之的肩膀，毫不在意手下的人此刻瘦削得似乎一吹就倒，說道：「以後公司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

顧牧之卻是獃獃地望著另一邊的安然，身子淡薄如白紙，臉色蒼白如雪，臉上布滿了因眼淚而皸裂的傷痕，白熾燈冰冷的白光打在他身上，看起來就像是透明的一般，似乎轉瞬間就要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只有他身上因掙扎而起的血痕，鮮紅得刺眼。兩個身著黑衣的保鏢架著安然往外走，冰冷的動作。

那女人見顧牧之這樣，皺了皺秀氣的眉毛，「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安排人把他送回學校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不能再相見，如果違反了……」

「相信你也知道會發生什麼。」

顧牧之竭盡全力站穩了，扶著牆壁挨過了那一陣急促的眩暈。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好好地吃飯，直到犯了胃病他才想起來要吃飯。他再也不會為了那兩人糟蹋自己的身體，安然會生氣的。後來，再也沒有胃口他也會強迫自己吃兩口。

瘦了不少，整個人也變得無比壓抑陰沉，一聲不吭地跟在兩人身後。

踏出那個房間的那一瞬間，顧牧之有些恍惚，安然那徹夜徹夜的絕望呼聲似乎終於聽不見了。

囚籠外的陽光照耀在他身上，感受到那久違的溫暖，那一剎那顧牧之居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可是他再也沒有淚水了，至少在這兩人面前沒有。微微蠕動龜裂的薄唇：「等我，安然。」

…………

時間總是無情而公平的。無論你是以何種心情，時間它總是毫不留情地一秒一秒流走，待你回過神時，你才會看見那時間的腳步。

一眨眼，又到了年末，每個人都在慌慌張張地準備期末考。當看到街頭店鋪上的聖誕樹，安然才發覺一年又接近尾聲了。

熟悉的《jingle bells》被每個人哼著，目光所及都是充滿童趣的裝飾品，校園裡也是一片浪漫光景。伍葉神嚷嚷著要在跨年的時候，牽著自己的喜歡的人去外灘看最耀眼的煙火：小四和秦系光嘲笑他異想天開，安然只是笑笑。

伍葉神鬧著要裝飾宿舍，沖一衝他們這一屋子的單身狗氣息，其他三人但笑不語，在伍葉神的威逼（耍潑）下，三人照辦了。

開始裝飾的那天，孫凌皓倒是不請自來了，在小四的床上指揮小四幹這幹那兒的，小四撇撇嘴懶得理他。安然好奇地問他，兩人是不是鬧彆扭了？小四推了推眼鏡，紅著一張白皙的臉，支支吾吾地閃爍其詞，安然也就不再追問了。

秦系光倒是格外地熱情，似乎那個恨不得趕緊擺脫單身的人是他似的！抱著一堆紅紅綠綠的綵帶，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自從球賽回來之後，秦系光也不像當初那般愛玩了，整個人都沉穩成熟了不少，一心投入到籃球隊的建設和自身的學習當中。

前不久，秦系光喜當爹了。

那天，秦系光慌慌張張的一個電話把他們都約到了學校外的一個公園，他在籃球隊的那些好兄弟們也在，而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孩兒，是黃倪珂和秦系光兩人的。那時候，他們才了解到黃倪珂和秦系光老早就分手了，就在黃倪珂退學時，據說是當了模特。

誰也不知道，黃倪珂懷孕了，秦系光他也是如今才知道。

他們都是一群沒有經濟能力的學生，論是平時定能侃侃而談，但當真正發生的時候，卻是毫無頭緒、手足無措。

秦系光他想要這個孩子，他想要為他負責。他已經辜負了一次，他不能辜負了這個無辜的孩子。

看著孩子在空中揮舞著的小手，安然恍惚地想起了一些事兒，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象，說道：「你既然這樣想，我們當然支持你。」

但其實他們都明白，如果輟學只會毀了自己的前程。他們都勸秦系光先把孩子交給父母撫養，當他畢業了，再把孩子接回來。秦系光也答應了，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秦系光被老母親罵的不慘，被自己的老父親更是打得直接進了醫院！倒也還好，打完罵完了，兩人便原諒了他，替他撫養著男孩兒，替他取了個小名叫小石頭。

秦系光也是魔都人，一到周末就趕著回去看看小石頭，有時安然和小四、伍葉神也會到秦系光家裡玩，看望小石頭。

如今迫近聖誕節，秦系光迫切地想陪孩子度過他的第一個聖誕節。安然問他，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秦系光笑笑，說還沒想好。

聖誕節那天，秦系光回家了，宿舍里三個人約著在宿舍吃泡麵看鬼片。原本小四也要和孫凌皓一起出去的，但不知為何最後卻不了了之，孫凌皓打電話來陰陽怪氣地拜託安然照顧好小四。

撞上小四關切的眼神，安然總算是明白了。小四怕他觸景生情，悲春傷秋，最近這幾天說話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這類話題。

但其實他還沒想那麼多，他如今也挺好的，並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他在等顧牧之，顧牧之也在等他。

只是時不時抬起頭，看見人海里那個相似的身影時，他會迷失在人群中，直到小四和伍葉神找到他，著急地說：「你剛剛跑去哪裡了，我們一轉眼就看不見你了！」

「抱歉抱歉。」

若是有什麼遺憾的話，大概就是他的臉盲症好了，但他依舊不記得顧牧之的模樣，即使是對著照片看，他也是疑惑的。

當初的那張四寸照片被他臨摹了一邊又一邊，筆下的人物卻是不盡相同。

顧牧之要是知道了會很生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