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羅生門(上)
小說: 臉盲患者怎麼談戀愛 作者:菠萝不加密 字數:2189 更新時間:2019-09-22 09:45:56
6月20號。
在Bernard Lown博士的書里《the Lost Art of Healing》,曾提到過一個慘無人道的實驗,那可以說是心理學上的黑歷史。沒有人敢去驗證其真實性,因為只要是在心理學方面有所成就的人在心裡都會有自己的答案。
我也是。
我從來沒有想過,如此慘絕人寰的實驗會重現於世!更是無法想像,這樣的實驗發生了這孩子身上。
————《安然療診日記》
「安然,顧伯伯和阿姨答應和你談談了!」
安然還記得那天管茜茜雀躍的模樣,她看起來比他還要激動興奮!這般單純的少女,怎麼可能會想著去害他呢?
管茜茜把他約到公園裡,希望雙方都能好好地談一談。顧牧之也叮囑過他不要亂跑,更不要私下和他們見面。
「他們不會對我做什麼,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對你出手。知道了嗎,安然?」
那是安然最後一次在橡樹灣的那棟房子里,顧牧之對他說的話。從那以後,兩人都住在學校里,顧牧之也拜託孫凌皓幫他臨時找了個空宿舍,一個人住。顧牧之本來是打算安然和他一起住的,安然是說什麼都不樂意。
兩人都是懵懵懂懂的年輕人,卻又正處於愛情最甜蜜的階段,難免容易擦槍走火,比如說上次。內斂如安然,他平時在顧牧之身邊就老是被吃豆腐,整天臉都是紅彤彤的。如果住在一起,那還了得?!
反正安然是說什麼都不樂意了。
他其實是個相當保守的人……
就和以前一樣,兩人一起上課,除了那些顧牧之搞不定的專業課。自從關係確定了之後,兩人更是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幾乎一整天一整天地歪膩在一起。有時,安然也會在顧牧之的宿舍里留宿,兩人相擁而眠。
那是他們最簡單的一段時光了。
公司在那兩人的作為下,被摧毀得一幹二凈。顧牧之倒也不用整日整夜地煩惱,臉上笑容也多了些。只是有些對不起支持他的季澤霖。
那個夜晚,顧牧之徹底宣布他的事業被那兩人摧毀殆盡的時候,他發了個簡訊讓柳措鑫簡單收拾一下就回來。柳措鑫擔心他,不停地打電話回來,顧牧之就把手機放在一旁任它響著。安然接過電話,向柳措鑫說了幾句之後,對方掛得比他還快。
燈光下的顧牧之一直垂著頭,安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他光是想像顧牧之幾年來苦心孤詣的事業,被血緣上最親近的兩人摧毀,那心疼就足以令人窒息。他沒有辦法輕鬆地說出那些安慰的空話。
顧牧之苦笑著:「你說,我以後要怎麼養你啊?」
「怎麼就你養我了?」安然努力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可就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我也可以養你啊!」
顧牧之卻釋然地笑笑,半彎著腰抱住安然,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在安然耳邊笑道:「那你養我好了。」
流言蜚語並不是沒有,只是安然和顧牧之懶得去理會罷了。
顧牧之生怕他父母會傷害安然,平時並不會讓安然離開學校,如果安然要出去買什麼的話,都是拜託其他人或者顧牧之親自去跑一趟。
安然還以為顧牧之誇大其詞,畢竟怎麼會有這樣傷害自己的孩子?
很快,時間證明了他是錯的。
先是學校的貼吧、接著再是某些大V的微博,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推送。照片是他們兩人的照片,只不過主要是以安然為主,顧牧之的形象總是被巧妙的遮擋或是模糊的。新鮮熱辣的照片,奪人眼球的標題,高談道德倫理,甚至上升到人類種群繁衍的問題。
用詞何其鏗鏘有力,引經據典何其精妙,一字一句都在挑撥凡人最驕傲的愚昧。就連身為主角的安然看了都不免心中燃起一腔熱血。
底下的評論出奇地一致,少數的幾個反對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道德批判的聲浪中。
那一個個殘忍的字眼不停地挑撥著人性中最脆弱的神經。
安然還好,他從來就不大關注媒體,更是不喜歡網路上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大氛圍。他倒是擔心顧牧之,顧牧之從小就生活在輿論之下,他人的目光就是他們為他設定的標準。這樣的事情,他怎麼經受得住?
可安然還未來得及詢問顧牧之,顧牧之就一把搶過了安然手中的手機,怒瞪著安然,嫌棄道:「別老是看手機,都是些沒營養的東西!」
來了興趣,安然好笑地看著顧牧之,「你以前不是還嫌棄我跟個元謀人一樣嗎?還怪我老是不在票圈給你點贊?現在怎麼又嫌棄我老是看手機了?」
猝不及防地被打臉,顧牧之耳尖不免有些紅了,躲閃著安然的眼神,支支吾吾:「你!我還不是!!那個……總之就是少玩手機就好了!」
「還不如多看看我!」
話畢,顧牧之傲嬌地給安然丟了個白眼。
「我的錯!」
安然一本正經地給顧牧之半鞠躬道歉。
夜晚,熄了燈光。
顧牧之掐了掐安然的臉頰,「……那些東西,別去看,別去理會。」
「……你知道了?」
黑夜中看不清顧牧之的神色,安然卻堅信顧牧之定是緊緊擰著眉頭,嚴肅得很,可卻是擔憂關心的眼神。他還沒來得及安慰他,他卻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
見安然沉默,顧牧之也不知道他那想些什麼,說道:「那些話,你不要在意。」
「兩個人相愛,本就沒有對與錯。」
或者這世間本就沒有對或錯,只不過是信仰的問題。
那段黑暗的日子裡,那把聲音說的話,幾乎和那些人無異。
兩個男人相愛是變態是錯誤的!
是要遭受天譴的!
還有許多許多的污言穢語。
淡然如安然,他何曾說過這般噁心的話語。每當他聽見那把聲音說出這些話時,他只有咬著牙才能忍住嘔吐的衝動。待衝動緩和了些,他就用平淡的聲音反駁說:「兩個人相愛,本就沒有對與錯。」
黑暗無光的日子裡,只有這聲音作伴。喪失了時間感,視覺作廢,四肢被纏上了沉重的枷鎖,動彈不得,耳邊只有顧牧之的聲音說著最骯髒的污言穢語。
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這樣的折磨,他扛過去了。
若是要說留下了什麼的話,大概以後聽到顧牧之的聲音的時候,安然下意識地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是,真正的折磨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