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找我？」

管希驍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向那頭的人頷首示意後便一直垂著頭，無比恭敬，全然沒有平時囂張的模樣。

那頭的管父看見管希驍溫順的模樣，得意地點點頭，進而說道：「本來想著能夠靠上顧家也是不錯的，不過……」

「你最近還是不要和那小子走的太近了，」

言之至此，管父的聲音越發嚴肅，「最好，就斷了來往吧！」

垂著頭的管希驍臉色一變，內心一陣揪痛，卻也只是握緊的拳頭鬆開了，「我知道了。」

「最近，你和陳家那小子怎麼樣？」

「還行。」

「那，你母親那邊呢？」

又來了……

管希驍一陣心疼，他總覺得，這次躲不過去了。努力平靜著聲音里的顫抖，「她還好。」

「我問的是你母親那邊，聽不懂嗎？」

管父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怒火。

「他們都還好。」

管父把文件一把甩到蠖屈鼠伏的管希驍身上，「啪」的一聲巨響，管父怒吼道：「你現在是聽不懂我說話了是嗎？！要去醫院看一下耳朵是嗎？！」

管希驍咬緊了牙關，依舊彎著腰，顫慄著聲音說道：「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

「哼！」

管父發出一聲冷哼，靠在椅子上久久才能平靜下來，「趁著顧家窩裡斗的時候，處理掉他們！養了那麼久，也該有些用處了，讓他們貢獻一份讓我們家發展的力量。」

「聽懂了嗎？」

「……聽懂了。」

雙腿打著顫，管希驍不覺握緊了拳頭，「父親，那……那媽媽呢？」

「那個女人，一起。」

終究還是到來了，這一天……

即使媽媽盡心儘力地照顧著他，竭盡全力想和那群吸血鬼親戚撇清關係，他也不看在眼裡。媽媽在他眼裡始終是不入流的小丑是嗎？

不仁不義，還真是商人的模樣啊……

「是，父親，我知道了。」

這將會是他最後一次叫他父親，畢竟他體內流的是他的血，不仁不義這種事，不就信手拈來嗎……

………………

又過了大半天的車程，等兩人下車時，太陽早就下山了，路邊的野草也急了薄薄的一層夜露。遠遠地，安然就看見院長爺爺帶著小朋友們、大家一起在村口等待著他們。

在昏暗的天色下，橘黃色的燈光努力照亮著前方，點點燈光灑在他們的身上，安然逐漸看清了那些記憶里的模糊面孔。

安然攥緊了拳頭，但卻瞬間潤濕了眼眶。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能看清這些親人、這些家人的臉龐。腦海里的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瞬間就鮮活起來了。笑聲、哭聲，臨走時院長爺爺的諄諄教誨，小朋友們依依不捨的哽咽聲，在耳邊環繞著。

事到如今，他才發現，院長爺爺蒼老了許多，負責伙食的陳阿姨也消瘦了許多，小朋友們又開始長身體了。村口的樹，遮蔽了月光。

手上載來另一個人的溫度，卻是顧牧之緊緊握著他的手，顧牧之上揚著嘴角，「嘖嘖嘖~~這表情難看死了。」

說罷，掏出紙巾替安然拭去了眼角的淚花。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戳一下安然的腮幫子，調笑道：「給爺笑一個？」

安然破泣而笑，顧牧之卻嫌棄地拿著紙巾掐住安然的鼻子，「難看死了。」

安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鼻涕都已經流出來了，就著顧牧之的手用力地擤鼻涕。顧牧之眉眼都是笑著的，卻故作嫌棄地把紙巾放在安然的手裡，吩咐道：「自己拿著。」

濕噠噠的紙巾放在手裡，安然自己都傻傻地笑了，湊近顧牧之的臉頰無聲地親了一下便快速地離開了，低低地說道：「謝謝你。」

顧牧之還傻愣愣地沒反應過來，車就已經到了，安然率先就下了車。「碰」的一聲關門聲，才讓顧牧之清醒過來！目睹了這一切的司機木著一張臉訥訥地用方言說了一句話，大概是付錢之類的吧！顧牧之老臉一熱，幸好安然沒看到，連忙塞給司機幾張大鈔就慌慌張張下車。

下了車之後，顧牧之又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了。

安然和他們溝通都是用方言，顧牧之站在一旁完全聽不懂。一群的孩子圍繞著安然，接著淡薄的月光，顧牧之不禁設想，將來的他們會不會也這般被孩子包圍著，在一片歡聲笑語當中？

可惜，將來的事，誰都無法預料。

安然一下車就光顧著和大家說話了，直到院長爺爺問起，安然才想起來身邊還有個顧牧之。用方言把顧牧之介紹一遍，看見顧牧之毫無反應，安然才想起來顧牧之聽不懂方言，又用普通話介紹了一次，顧牧之才淡笑著點點頭：「你們好。」

院長努力平靜著興奮的孩子們，用蒼老的聲音喊道：「哥哥不會說方言，我們用普通話和哥哥聊天好不好？」

「好！」

五十多個高低不一的小朋友們齊聲喊道。

一番寒暄過後，院長連忙招呼大家回到老屋去。

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夜路，安然等人才回到老屋。普通的農村的房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依舊是四方的院子，兩面都是兩層的舊屋，上個世紀的款式，而另一面則是四五層的稍新一些的房子，而剩下的一面則是大門。

一路上，不少孩子熱情地圍繞著顧牧之，顧牧之雖不喜鬧，此刻卻難得的很享受孩子們的聲音。可等回到大屋，在明亮的白熾燈下，顧牧之才看清了這些孩子們的模樣。殘缺並不少見，女孩子佔據了大多數。

安然連忙拉著顧牧之，對院長爺爺說道：「我們先去把行李放好！」

「去吧去吧！讓張阿姨帶你們去吧，房間都收拾好了。」

「沒事沒事，我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上到舊屋的二樓，路過的幾個房間有不少孩子們在玩耍，幾個小女孩看見顧牧之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但顧牧之卻不敢再看他們了。

兩人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收拾著行李，無言。等到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安然倒在床上，說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古老的木床嘎啦一聲，卻是顧牧之也躺在了他身邊，把他擁入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