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發灰的黑板上，是幹凈的。

地上時不時出現幾本作業本，顧牧之忍不住蹲下身子，翻開著。果然是歪歪扭扭的字呢。

安然看見，就笑著說：「我還記得，小時候老師誇我的字好看來著，現在的字倒是越寫越丑的……」

只是一句調侃，顧牧之卻站起身子把安然摟進自己的懷裡。

兩人慢悠悠地走著，安然時不時說一些小時候還記得的事，顧牧之應和幾句，更多時候則是安安靜靜地聽著。透過安然那些斷斷續續的講述，顧牧之忍不住想像，小時候的安然到底是怎樣的？

估計也是土得掉渣吧……

那時候的安然會坐在哪個位置呢？他在這裡也是記不住任何人的臉嗎？這裡會有哪個特殊的人嗎？

安然會像那些土孩子一樣，一下課就瘋了一般地衝出教室嗎？

其實那樣的安然，也很可愛，不是嗎？

土裡土氣的小安然，眼睛一定也像現在這般水潤潤，看著他人的眼神總是帶著點期盼，卻有些隱藏，最終都歸於平靜了。

溫潤如水的人啊。

如果你對他笑，他會有些驚慌，眼神有幾分驚怯，但卻回以最溫柔的微笑。他眼裡似乎留不住任何東西，但當你和他對視的時候，卻是可以看見一片藍天，碧藍如玉。

安然還在說著那些小時候的小事兒，笑開了眉眼，像個孩子一般。顧牧之牽著他的手，時不時回幾句，卻總是被他的笑容迷了眼。

手裡還牽著安然的手，安然的手很單薄，幾乎沒什麼肉，卻是粗糙的，掌心布滿了薄薄的繭子。

顧牧之可以想像安然用這雙手爬上盤虯卧龍的老木，鋒利的稻禾留下一道道細膩的傷痕，冰涼的河水沖刷著傷口，直到他握上那纖細的筆桿，意氣風發。

顧牧之有些後悔了，為什麼自己要來聽安然說著些事兒？

他莫名地吃醋了。

一想到那個還沒長開的小男孩，小小的人兒穿著小小的衣服，小小的手笨拙地握著短的不能再短的鉛筆，鼓鼓的腮幫子總是灰灰的，他甚至可以想像，說不定，安然總是濕潤的雙眼怯生生地看著人，欺負他的時候，他還會惱惱地瞪著你，氣得腮幫子圓圓的，卻只是惱惱地瞪著你，他甚至不會過來罵你。

說不定，那個小小的安然會一本正經地過來，奶聲奶氣地，但聲音里還充滿了努力壓抑的委屈，說：「你那樣是不對的。」

心裡不可抑制地喜歡，顧牧之也沒有察覺，自己看著安然的眼神里充滿了崩壞形象的寵溺和喜歡。他卻越發嫉妒那些見到了那個小安然的那些人，嫉妒得他在回答的時候，總是輕輕地軟哼一聲。

顧牧之從來都不喜歡孩子，他嫌麻煩。

但是一想到小時候的安然，在這間破爛的學校里奔跑的樣子，他莫名地充滿了期望。他好像回到那時候，把小小的安然抱在懷裡蹂躪蹂躪，最好能在安然的小臉頰上留下幾個曖昧的小印子。

這樣想著，顧牧之看著安然的眼神漸漸變了味兒。安然還在慢悠悠地回味往事兒，直到顧牧之的身影完全罩住了他，他才發現不對勁兒！

條件反射，左手捂住顧牧之近在眼前的嘴唇，一把把顧牧之的俊臉給推開了！猝不及防地，顧牧之向後一個踉蹌才站穩！

顧牧之綳著一張臉，被氣得通紅，惱惱地逼近安然：「你還真是越來越膽大了。」

安然緊抿著雙唇，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雙手捂住了顧牧之的嘴唇，生怕他亂來，「你還沒和我解釋當初的事兒啊，」

一聽見安然這話兒，顧牧之心虛了幾分，安然是指那年生日，他帶回一個女伴的事兒。但面上卻不表現，依舊是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捕捉到顧牧之的眼神，安然接著說道：「雖然我不是什麼鋼鐵直男，我也沒有什麼處男情結，但我還是不能……」想到那段時光，想起那段壓抑的日子。安然的眼神沉了沉，那段日子他的確很不開心，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可以感受到當初的心情。那種壓抑的痛苦。

或許是矯情了些。

但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他能那麼快接受顧牧之的告白。當顧牧之踏出那一步的時候，烏雲也終於散開了。

他也學著正確地看到自己的感情，其實那又和喜歡有什麼區別呢？

越在意，越痛苦。正視自己的感情之後，安然感受到的痛苦不減當初，甚至來得更加真切強烈。他也會嫉妒，他也會生氣。每當想起那一幕，當初離開的決絕都在心中叫囂。

好不容易平靜了自己的心情，半晌之後，安然才繼續說道：「我也是看過小說的人，我不希望以後會有……」

「什麼奇怪的女人來找你負責。」

一看這樣，顧牧之就知道安然又想起了那段日子，臉色變了又變，眉頭越擰越緊。好吧好吧，在安然面前，那點什麼男人的自尊一點兒地位都沒有！

在安然看不到的地方，一張俊臉都扭曲在一起了。顧牧之咬咬牙，湊到安然的耳畔耳語幾句。

安然的臉色更是精彩，那可以說是他這麼久以來最生動的表情了，簡直就是目瞪口呆。

結束了之後，顧牧之半握著拳遮掩著自己通紅的臉，緊張得脖頸的靜脈都暴起，眼色閃爍著看著完全呆住的安然，期期艾艾：「你你你你、你聽懂了嗎！」

「你！」安然激動地指著顧牧之，甫一說話，顧牧之就驚慌地捂住了安然的嘴巴，生怕安然說出什麼打擊人的話！知道自己為安然守身如玉、就連初吻也是給了安然，顧牧之也是很配合自己的好嘛！可是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好丟臉啊！！

見安然也不掙扎，顧牧之緩緩放下了手，顫抖的手虛握著拳，幹咳了幾聲，「那個……那個啥……你懂了嗎？」

安然緩緩放下了自己的手，閉上了呆住的嘴巴，「……哦。」

「哦？！」一聽安然這回答，顧牧之直接炸了，「你這『哦』是什麼意思！！」把話丟下，顧牧之揮揮手，疾步向前離去了，頗有街頭大叔找人打架的架勢！

但不消半刻，安然在校園後的小樹林找到了顧牧之，在顧牧之的臉頰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一下。

顧牧之回過頭來，粲然一笑。安然一時被迷了眼，心中頓時充滿了疑惑：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人？

安然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但當顧牧之的薄唇覆上他的，那時他確信自己的用詞是正確的。

因為那是顧牧之啊。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內。

「老大，他們在說些啥啊！讓我們也聽一聽嘛！」

「你們八卦個屁啊！！幹活去！」

「（小聲嘀咕）這不就是我們的活兒嘛……」

「說啥呢！！你是不是想去體驗一下豬的生活啊！！」

「沒沒沒！！我是說老大英明無比、智勇雙全，堪稱現代呂布啊！」

「瞎扯什麼鬼！幹活去！」

「是是是！！那這兩人的監視……」

「等我找你你再回來，你先去做其他的！」

「是是是，小的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