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書的一整節課，顧牧之都忍不住在糾結，萬一他不來怎麼辦？

安然坐在教室的左後方的角落，顧牧之坐在前一排靠中間。顧牧之很想轉過頭看看安然，可脖子僵硬得很，要是被安然發現了他在偷看，他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不行不行……

顧牧之不停地看著牆上的時鐘，指針慢悠悠地走著。顧牧之按耐著想衝上去把指針撥到下課，思考著下課時會發生的各種可能性：安然會來。安然不會來。安然會來。安然不會來……

不知道為什麼，顧牧之總覺得安然會來。並不只是因為他期望如此，更重要的是，安然眼裡總是沒什麼情緒的，似乎一切本該如此。只有當他出現在安然面前的時候，安然眼裡才會迸射出光芒，錯覺嗎？

顧牧之篤定不是。

換句話說，安然沒什麼在乎的。只有他，顧牧之，可能是那個意外……

可能是安然少數的在乎。

下課了，隨著下課鈴，學生們就像是被解開了封印，整個教室聲浪一陣接著一陣。顧牧之裝模作樣地看著書，想著安然下一秒就要過來了，忍不住地偷瞄。可偏偏過去了六分鐘，安然還是沒有過來，顧牧之越發低落，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難過，目光漸漸停駐在書上了。可以看得出來安然看到了哪裡，前面有不少安然做的筆記。

安然的字很好看，秀氣而端莊，有楷書的工整，亦有楷書的瀟灑，卻擺脫了一般行楷的套路。顧牧之沉浸在了安然的筆記上，安然這個人似乎就這樣鮮活地呈現在他面前。

安然不看書的時候，就撐著腦袋望著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管教室里有多喧囂。有時，也會笑著自言自語，站在座位旁舒展手腳。

他還記得，安然看書的時候，總是喜歡抿著唇，時不時閱讀到了什麼精彩的地方，眉目都飛揚起來了，頰邊的兩坨嬰兒肥也向上揚著，嘴邊那一抹短暫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有些可愛，想讓人掐一掐、戳一下。

「你幹什麼！」

書本忽然被人從手中搶走，顧牧之抬起頭，卻是安然有些羞赧地把書藏到自己身後，明明有些不安，卻還是瞪著圓圓的眼睛直視著他，低聲說道：「你要是想看的話，可以、可以去買一本或者是借一本的。」

顧牧之明顯不接受安然的建議，一雙迷人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可安然已經說完了，只能糊弄著隨口說一句：「也不貴的。」

顧牧之也不反駁他，只是不喜歡安然這樣的說辭，挑眉低聲說道：「可我就是想看你這一本。」

看見安然臉上為難的臉色，緊接著說道：「老師說過同學間要互相友愛，只是借個書而已，你不會不肯吧。」

他當然知道安然不是個小氣的人，他只是故意這樣說的而已。後來顧牧之才知道，從前開始就沒有什麼人找安然借書，安然也不會找他們借書，因為安然一旦開始看書，就喜歡放肆地做筆記。不喜歡被人看到自己做的筆記，自從知道這一點之後，顧牧之借書越發過分了。

聞言，安然只能狠下心，放棄般地說道：「好吧好吧，你先看吧……」

緩慢地把書遞到顧牧之面前，低聲道：「你要看快點哦……」聲音里居然還有些委屈。

從那以後，每逢下課，安然就小心翼翼地來到顧牧之身邊，各種著急地等待。即使那些女生、男生給他臉色，他也不理會。

那模樣，真的是……很可愛。

其實安然的筆記，比書本身更吸引人。

也不知怎麼想的，顧牧之這樣就沉浸在安然的筆記當中。

很快就看完了。後面的部分還沒有安然的筆記，顧牧之也沒有看下去的慾望了。借了一本又一本書，就是為了看安然的筆記。每次安然都擰著眉頭，一臉為難的樣子，有一次，安然甚至直接拒絕了他。顧牧之當然不會理會，厚著臉皮就直接把書搶走了，惹得安然又惱又怒。

有趣的是，其他人以為他顧大少爺開始喜歡看書了，主動地想要把書借給他，顧牧之冷冰冰地拒絕了。

後來不知怎麼地，兩個人就走在了一起，成了朋友。

好吧，他承認，好像、似乎是他強拉著安然的……

…………

顧牧之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忽而聽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就像是那些女孩子踩著小皮鞋奔跑的聲音。安然擰著眉頭，隱隱約約有醒來的跡象，顧牧之就看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紅著臉飛奔過來，就要撲到他的懷裡，顧牧之連忙攔住了她，並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安靜點。

是昨天一起聊天的那戶人家的孩子，顧牧之記得她。

小女孩笑笑壓低了聲音，奶聲奶氣地說：「哥哥，我們加一下微信好不好？」

顧牧之拉著小女孩稍微走遠了，聞言邊說：「可是，哥哥沒有微信啊。」顧牧之並不是很喜歡把自己的聯繫方式給陌生人。

小女孩難過地皺著臉問道：「那、那哥哥有QQ嗎？」

「沒有啊。」顧牧之撒起謊來還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我、我」小女孩皺著臉，眼看就要哭出來了，「我不信！」

顧牧之連忙牽著小女孩回到她父母身邊，夫婦倆抱歉地笑笑說：「這孩子喜歡你，硬是要你的聯繫方式，我們不答應，她就自己跑過去找你了！」

在父母懷裡的小女孩更是放聲大哭。

顧牧之也不知道說什麼，也只能微笑著頷首。

安撫不下，倆夫婦有些為難了，說道：「也就是個聯繫方式，你、你就給她吧……」

顧牧之沉了沉臉色，眼神有些冰冷。兩人都是普通人，哪裡感受過這般壓人的氣勢，兩人都被嚇得不敢再說話。但小女孩兒卻沒有感覺，掙脫父母的懷抱撲到顧牧之的懷裡，哽咽著說：「哥、哥哥，我、我喜歡你，你、你把聯繫方式給、給我，好不好……」

顧牧之斂下眼神，蹲在小女孩的面前，輕聲說道：「可是哥哥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哥哥不能把聯繫方式給你，這樣是對他的不忠。知道嗎？」

女孩兒雖然還小，卻也明白愛一個人就要對他忠誠，也只能點點頭繼續撲到父母的懷裡放聲大哭。

……

回到自己的床鋪，就看見安然皺著臉拱了拱被子，似乎有點冷。顧牧之幫他把杯子掖了掖，就看見安然舒開了眉眼，呼吸越發平緩。

指節輕輕地摩挲著安然的臉頰，細膩的觸感一直蔓延到心裡，顧牧之俯下身子，輕輕吻著安然的臉頰。

驚動了安然，安然恍惚地睜開眼睛，直直地望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瞥見那條殷紅色的圍巾，空洞的眼神漸漸染上了各種各樣的色彩。

驚喜，悸動，疑惑，羞赧。

最美好的事，莫過於醒來時，最愛的人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