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那邊的管希驍頓時蒼白了臉，似乎他那見不得光的齷齪心思此刻被殘酷地被人展露在陽光底下，是如此的不堪入目！打了個冷戰，管希驍連忙搖搖頭，拉緊身上的毛毯。

他不可能知道的！我隱藏了那麼多年都沒有人看得出來！他不可能知道的……

這般默念了幾次後，管希驍才稍稍冷靜下來。

「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話已出口，管希驍自己都覺得好笑。

「從來都不是。」

顧牧之毫不留情地說出，眼裡沒有一絲波動。他當然知道這句話在旁人聽來是多麼殘忍。

可這是事實。

管希驍眼裡的光漸漸暗淡下來，他當然知道，顧牧之從來就沒有把他當做朋友。只是親耳聽到他說出口，胸口的疼痛還是超出了他預料。

「……你，你……你好自為之吧。」

顧牧之掛了電話，這樣的談話毫無意義。除了提醒他，他們的未來是如此地縹緲。

冰冷的眸子眺望著喧囂的城市，刺骨的寒風在耳邊咆哮。不知為何，腦袋一陣陣疼，大概是因為最近睡眠不足吧……

但顧牧之卻連揉揉的慾望都沒有，自虐般的，只是擰著眉頭忍受著頭痛。

一雙冰冷的手輕柔地覆上顧牧之的太陽穴，那溫度幾乎與環境無異，要不是那溫柔的力度，顧牧之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顧牧之還在驚訝，卻發現自己的脖子上早已被人戴上了一條殷紅色的圍巾。

「我認得出你的。」

安然咽下口唾液，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顧牧之說。只有等開口的時候，安然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得有多厲害，「……我認得出你的。」

這話不假。

對於安然，顧牧之始終是特殊的。或許是因為他太多懦弱，或許是因為他一心只想著逃避，從小到大，除了孤兒院里的小夥伴們，其他人安然都是依靠他們身上的特點才認出來的。而顧牧之……

現在回想起來，才發覺，他總是憑直覺先找到了顧牧之的方向，才看到的他。

一直如此。

只是，他不敢去相信罷了。

現在不就是這樣嗎？

剛剛他來到這裡的時候，雪花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踩上去會有些微弱的聲響，溫暖的橘黃色燈光灑在白雪上，發射著，橘黃色的燈光像是充斥著這方世界。不少市民在廣場上散步，還有不少的孩子們在廣場上玩耍，笑聲四處散落。

宛如溫馨的童話世界。

可那人，就那般落寞地坐在一旁，挺拔的肩頭積了些雪花，那人無動於衷。孩子們的笑聲無法感染他。

恍惚間，安然看到了那個迷失在廣場的自己。

遠遠望去，那依舊是張陌生的臉，可靈魂深處卻有個聲音堅定地說：「就是他。」

不遠處，一群阿姨提著大大的喇叭迅速佔領了廣場的正中央，歡快的音樂聲，舞蹈的熱情，像是感染了整個廣場的人們。像是在較勁兒一般，小孩子們的笑聲、大人們的談笑聲似乎更響亮了。

可那人卻始終垂著頭，點點雪花悄然落在他的發梢上，越發襯得他的眼神一片灰白。

「……我認得出你的。」

聲音顫抖著，可安然還是強迫自己鎮定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

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顧牧之聽。

「……我認得你的。」

按在顧牧之太陽穴上的手漸漸覆上顧牧之的雙眼，安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睫羽的顫動，和他雙手的顫抖。手心被冷汗沾濕。

顧牧之只要聽好就好了。

「顧牧之，你給我聽好了，我可以認出你的！我剛剛——我剛剛，只是—只是太慌張了才沒

有……」

「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要、只要戴著這條圍巾，我就一定能認出你來的……」

聲音愈發小了，到了後面，安然幾乎是貼著顧牧之的耳朵才能完整地說完。安然雙腿軟的沒有一點力氣，他幾乎整個人都伏在了顧牧之寬厚的肩背上。雙手漸漸下移，緊緊地圈住顧牧之的脖子。這般依偎的動作，他一直都很想。

就當做是最後一秒吧。

這一瞬間，安然卸下了全身的緊張，只想就這樣再也不鬆開手。

「你說過，你要帶我回家的……」

「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

「我會乖乖的……」

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堅強的人，如果顧牧之要嘲笑他，他也認了。反正他們都走到了這一步……

他所有堅強的表現，只不過是因為他從來沒有人可以依靠。

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可他就要失去他了……

「可是……」

聽見顧牧之的聲音，安然認命般地閉上眼睛，等待著顧牧之宣布他的噩耗。想深呼吸一口氣，鼻尖卻全都是顧牧之的氣息，是如此地熟悉。竟讓他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剛剛努力平復的心情此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知道毫無希望，可安然還是忍不住祈禱奇蹟發生……

「可是，」

顧牧之握住交叉在自己胸前的手臂，透過厚厚的羽絨服，顧牧之可以感受到安然的顫慄，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本以為，安然離開了，就是真正地離開了。

可安然回來了。

天知道，當他聽到安然的聲音的時候，他有多歡喜。前一秒，還宛如癮君子、自暴自棄地放縱自己沉溺在演唱會的片刻歡愉；可後一秒，那個他一心一意念著的人卻緊緊地抱著他，說讓他不要走。

這句話應該讓他來說才對。

凝望著雪地的星眸，一瞬間盈滿了淚水，顧牧之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也會有落淚的一天。

頭微微一偏，就可以碰到那顆縮在自己脖子里的小腦袋。

「可是，這條圍巾好醜啊……」

腦袋一陣轟鳴，安然不敢相信地睜開眼睛，隨後又聽到顧牧之故作嫌棄地嘀咕道；「那麼丑，安然你的審美還真是沒救了……」

萬分的喜悅衝上心頭，安然至今沒有辦法緩過來，但眼淚卻自顧自地流下來，沾濕了顧牧之脖子上的圍巾。像是報復一般，安然收緊了手臂，「丑你也得給我帶著……」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