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被顧牧之牽著。

今天是怎麼了？

為什麼事情那麼奇怪。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碰巧，第三次，是註定。

安然抬起頭望著顧牧之挺拔的背影，冬季的天空一如既往的灰暗，少許路過的人對安然和顧牧之牽在一起的手投以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

其實他真的不了解顧牧之，對吧？

興許是因為吹了風，顧牧之的手很冷。和他的一樣冷。

但顧牧之的手骨架修長、骨節分明，皮膚細膩，只是掌心處有不少老繭。細微的摩擦傳遞著陣陣奇異的酥麻直竄大腦，像電流一般飛快地流過全身。

剛剛季澤霖和澤禾好像也是這樣牽著的？！

像是突然開竅了，一種旖旎的想法在安然心中漸漸清晰了。

但，安然很快就否定了。

沒有理由，直覺而已。

或許只是因為害怕？

那樣荒誕的念頭對於顧牧之來說，太過殘忍。顧牧之不該承受那些。有一次，顧牧之帶著安然去過顧家大宅。

安然沒有辦法用語言描述其磅礴與輝煌，但安然卻可以感受得到這個家庭給顧牧之帶來的壓力。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的顧牧之，他是沒有辦法承受這些的。

沒有任何想法，安然下意識地回握那隻冰冷的大手。

或許只是想給這個人一些溫暖而已。

走出人群之後，冷風呼呼地直往臉上吹。但安然的大腦就像是罷工了一樣，只是愣愣地望著顧牧之寬厚的肩背，腦袋裡一片空白。

心，很安靜。就如同伴隨著母親輕柔的哼唱，新生兒在母親溫暖的懷裡酣然入睡。沒有不安、沒有噩夢。

修身的羽絨服彰顯著顧牧之修長的身軀，安然獃獃地望著這些優美的線條出了神。直到顧牧之牽著他走出了X大，聽著街邊小販的吆喝聲，安然才清醒過來了。

那些嘈雜的聲音一下子都湧入腦海里。

愣愣地掙扎了一下，把脖子縮進了領子里，盯著自己褪色的運動鞋，悶悶地說道：「謝謝。」

顧牧之的手一僵，鬆開了手。

兩個人肩並肩站著，望著繁華的街道，半天愣是沒有說話。

「那，我先走了。」

安然望著顧牧之，笑著揮揮手。但顧牧之只是望著前方，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瞥見顧牧之下頜底下沒刮幹凈的鬍渣，大概又熬夜了吧。

但安然並沒有說什麼，轉身往捷運站走去。

……

身旁的小孩兒不知為何，突然放開嗓子大哭起來，母親為難地笑著致歉。安然站著望著嚎啕大哭的小孩兒，愣愣地出了神。

口袋裡的手機一陣震動，安然習慣性地掏出手機，卻看見了顧牧之的名字在熒幕上閃耀著。沒有想什麼，安然按下了接聽鍵。

翕動著嘴唇，安然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顧牧之那邊很安靜，似乎已經離開了街道。顧牧之也沒有說話，一般都是安然先說話的。

那邊顧牧之似乎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安然一下子就破功輕笑了出來。

顧牧之更惱火了：「你幹嘛呢！笑什麼呢！！」

安然望著還耍賴坐在地上的胖小孩，鼻涕和淚水全都混在一起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甚至還有鼻涕流進了嘴巴了，挺滑稽的。

安然捂著手機，低聲說：「有個小孩兒哭了。」

「小孩兒哭了有什麼好笑的？！」

「不是，」安然想起顧牧之開始模糊的面容，那生氣的模樣，「就是覺得，和……某個人有點像。」

顧牧之在那邊把安然玩得好的朋友都過了一遍，愣是沒有猜到是誰。

問道：「誰？」

安然笑了，打著哈哈：「就是……某個人啊。」

「行吧，」

「……你回到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好。」

放下了手機的安然抬起頭，卻撞見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陌生的模樣，臉上的笑意卻是那麼明顯。

臉頰兩邊還有點淡淡的粉。

回到學校，安然連忙給上微信顧牧之回了個簡訊，還沒把手機放進口袋，就聽見了微信的消息提醒音。

打開一看，居然是顧牧之！

顧牧之居然是秒回？

可能是因為剛好他在看手機吧，安然打開手機看，其實顧牧之也沒回什麼。

顧牧之：嗯。

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高冷？

安然覺得，自己漸漸看不透他了。但其實，很可能一開始他就不曾看透顧牧之。回想起來，高中時候，有一次顧牧之生日。

幾乎是舉校同慶啊！當然了，顧牧之早就放話，除了一些朋友，不許任何人給他送禮物。校學生會的人給顧牧之舉辦生日派對，那次碰巧安然路過。

瞥見那一方流光溢彩的世界裡，觥籌交錯，眾賓歡也。顧牧之臉上掛著笑。完美而標準，透露著大家族特有的高貴和冷漠。

那樣的笑容，其實安然並不陌生。但顧牧之從來沒有對他露出過。顧牧之對著他的時候，更多是生氣的時候。惱怒、厭惡、不耐煩，好像對上安然，顧牧之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卻看見有個熟悉的人影直直地站在門口等著。安然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和對方對上眼，安然才想起來，那是管希驍。

想起今天在X大發生的事情，安然十分不想和管希驍對上。顧牧之的兩個好友一直都不喜歡他，從一開始那些難聽的話都說他們先說出來的，從來就沒給過安然什麼好眼色。

管希驍更甚。

安然低著頭，想假裝看不到繞過管希驍。但管希驍直接攔在了安然面前！

如果說顧牧之在別人面前從來都是喜怒不行於色的話，那麼管希驍則完全相反，什麼都寫在了臉上。特別是對他人的厭惡和鄙棄，那是直白白地寫在了臉上，眼神宛如一把把鋒利的刀，沾滿了鮮血，充滿煞氣。

安然退後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你好，有事？」

「哼！」

管希驍鄙棄地笑笑，那眼底的諷刺不免讓安然回想起了過去的那段時光。

不過，還好。時間長了，安然記得的也不多。日子還長，安然沒必要對過去的那些念念不忘。

管希驍仰著下巴冷笑著：「沒事！我不就是過來看看你離了顧牧之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