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者序(十九)
小說: 南鄉賦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數:2118 更新時間:2019-09-22 02:53:27
……
「……靈脈幾乎全傷,靈魄不穩。但好在他本身修為就較高,性命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顧今影收回了自己的靈息,起身對沈南浦道,「不過修復靈脈還要費點功夫。」
「多謝醫者挽命。」沈南浦將目光從昏迷著的沈子吟身上收回,朝顧今影拱了拱手。
「掌門客氣了。」顧今影笑了笑,隨即又換上了嚴肅的面孔,對著沈南浦囑咐道:「子吟的情況還是不太樂觀的。鎖樓怨氣侵了他身,雖然已經盡數排出,但還是有潛在的風險。他的昏迷可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對於那把劍,雖說他已控住了,但在他修習心法正章之前,還是別讓他碰為好,畢竟劍中怨氣寄宿已久,不可凈滅,若是讓他過早使用,怕是會遭到嚴重的反噬……」
沈南浦點了點頭,問道:「他的靈脈……能修復嗎……?」
「靈脈是能夠修復的,您可以不用擔心。」顧今影安慰道,「子吟天資本屬上乘,只要細心調理,對以後的修鍊是沒有影響的。只不過……」
「如何?」
「……此次受擊似乎借了外力影響,對他的靈脈記憶有較大的衝擊,處於靈脈的自我保護,待他蘇醒後,也許會遺忘一些人和事以減少壓迫。不過對於他有長久影響的東西是不會被忘卻的,比如父母和靈力所修等等。」
「多謝。」沈南浦垂眸。
「那我就先回蒼垂涯了,待數天後我會再來替他治療。」顧今影舒了口氣,背上藥箱,向沈南浦作了個揖,便出了門去。
而同時,沈廂月轉角進入了室內,與顧今影互相頷首示意後,對著沈南浦行禮:「掌門。」
「子吟出事那天在塔外觸動封印的人,查到了麼?」沈南浦退至沈子吟的床邊坐下,輕輕嘆了口氣,問道。
沈廂月搖了搖頭,沉聲道:「弟子召集全門勘察,並未發現任何異樣,鎮塔封印也沒有遭到破壞的跡象。弟子猜測,興許只是塔內靈波震蕩,影響了封印的陣線……」
「不。」沈南浦搖了搖頭,打斷了她,「鎖樓內的動靜還不至於影響到鎮塔封印,就算靈力真的過大,塔靈也能夠吸收,不管如何都不可能會擾動封印。況且那晚我感知到的,分明就是封印在外受人所攻……莫非……是有人想要告訴我們這一情況,讓我們趕過去救子吟……?」
沈廂月微微睜大了眼,細細想了想,也沒想個明白,只得含糊應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或許吧……」
沈南浦低頭,輕輕撫摸著沈子吟蒼白無一絲血色的睡顏。
——
半年後。
沈子吟在後山漫步,不知不覺盪到了長階之前。他抬頭,茫然地看著頂階盤繞著的雨霧。
沈南浦拂開亂葉跟了上來,正巧就看見了他的迷茫。
「父親,這是何處……?」沈子吟指著那雨霧繚繞處,問道。
「這兒啊……這兒是長亭。整個離山最美的地方。」沈南浦眯眼,看向長階,笑著回答道。
沈子吟有些期待地看向沈南浦,沈南浦卻搖了搖頭。
「這裡面還有未清除的遺怨,待我將它們煉化了,這地方便是屬於你的了。」
沈子吟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點頭,應了。
這是沈子吟蘇醒的第三天。
「你想去南枝原那邊玩玩嗎?許久未見了,棲言很想你。」竹露又起,清風起勢中,沈南浦問沈子吟。
沈子吟愣了愣,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遲疑道:「棲言……?」
棲言是誰?
沈南浦看了他一會兒,隨後收回了目光,隨便扯了些話,將話題扯開了。
「……無言谷那邊遺怨滲漏得有些厲害了,魔界在無間石碑的動靜也有些大,應該是想在修真界插進新的魔使了。兩個月後顧氏會組織一場眾門征討,我想帶你同去。那兒有四氏及邊宗百門的許多人才,或許你能從中學到一些。」
「好。」沈子吟點了點頭。
半晌後,他又抬頭,疑惑地問道:「父親,九曲已經死了嗎?」
……
南枝原。
「父親。」方棲言走進大殿,對方翎行禮。
「兩個月後的眾門征討,你隨著隊伍同去吧。」方翎轉身,「子吟失憶了,許多事都不記得了,包括你我,以及兩年前無言谷勘察的經歷。你去了,與他多加交談,或許能助他恢復一些記憶。」
「是。」
……
十四歲的長亭。
「沈子吟?」
猷眠在遍天碎花中笑得爛漫安然。
「是。」
「現在,跑。」
——
面前的畫面如水驚波瀾一般逐漸擴散,而又漸漸淡化。沈子吟愣愣地站著,獃滯地面視滿目茫白。
七歲,無言谷,猷眠。
這些被他忘卻的東西。
「沈子吟!!!」隨著這一聲叫喊,整個記憶之境支離破碎。衝破層層朦朧朝他衝來的,是滿面慌亂的猷眠。
那樣奮不顧身的身影,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變化過。
在猷眠的手將要碰到沈子吟的袖擺的前一秒,沈子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向著自己懷中一拉。猷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猛地扣住了後腦。
沈子吟的吻來得強硬而猝不及防,猷眠倏然瞪大了眼,試圖掙脫卻依然徒勞。沈子吟並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只一味地索取著,卻又傳達著什麼,用他生澀的方式訴盡一切。
這樣的情境,在上一場烏龍中他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而這次不同,沈子吟是清醒的,他也是。
這個吻意味著什麼,他並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夠了……」猷眠用力掙脫開來,扶著沈子吟的肩,埋著頭不斷喘息著。他的臉紅了個透,溫度高得很,甚至要將眼淚蒸幹了。
沈子吟同樣喘息著,沒有吭聲,任憑猷眠支著他的肩。
就這般僵持了許久,猷眠最終還是先敗了。他軟下了緊繃著的手,慢慢向著沈子吟靠近兩步。沈子吟張開手,輕輕將他攬入懷中。
猷眠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眼淚瞬間浸濕了他的白袍。
沈子吟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對不起曾經忘記了你。
對不起一直沒能坦誠面對你。
「我愛你。」沈子吟啞著嗓子,在他耳邊低聲說。
其實說不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一片荒蕪中,他們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