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吟穿過了最後一層水霧，透過眼前的迷濛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在面前的是大河，望不到邊也望不到頭的大河。水近無色，卻被無數漂浮的花瓣掩映著，襯得天地一片粉白。天空的顏色依舊異樣，藕色中微微透紫，幾乎佔了半邊天的月亮懸掛在無盡的那頭，似乎永遠不會落下。

「終於出來了。」猷眠拍了拍手，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猷眠感嘆的那一瞬間，一道寒光閃過，岸邊頓時出現了兩葉木舟，大小相同，卻沒有擺槳。

「……坐船渡河？」沈子吟看著這異樣的舟，似是自言自語道。

「不然游過去嗎？」猷眠翻了個白眼，自顧自朝著左向的一葉舟走去。

沈子吟想了想，還是跟在他的後頭，準備與他同坐。但猷眠向他挑了挑眉，委婉地示意他滾到那一邊去。

「可是若是遭遇不測……」沈子吟揪住衣擺，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他打斷了。

「花海之主的待客之道。既然為客，就遵從主的意思唄。」猷眠轉了轉眸子，看了看周圍，在確認周圍沒有任何異樣後，而又緊接著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否則你想被他玩死嗎！」

沈子吟愣了愣，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看猷眠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上了舟。舟無風自行，漸漸遠了。

他看著手心，默默感受著剛剛短短一瞬間，猷眠快速在他手心中劃過的痕跡。

「痴……」

風不知怎麼的，突然又從身後的桃花林中吹了過來，散落了一片桃花。

——

傳聞無思花海的試煉分為嗔痴愛恨四階，不同的人會看到不同的幻境。只有真正意志堅定的人才能突破惑亂，在花海之主所給的試煉中勝出。但是自花海幻境建立以來，就沒有過能夠從試煉中出去的人。

沈子吟靠在舟上。

周圍的河水緩慢流動，偶爾飄過幾片花瓣。遠處有鳥獸的長鳴，也不知到底是從哪傳來的，在這一片蒼茫中顯得無比違和。

痴……

沈子吟失笑，他還真的不知道他的痴念是什麼。

愛是父母親友，恨是給他生活帶來巨變的人，而痴呢？他的痴念到底是物質還是某人？想到這兒，沈子吟竟然有些期待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幻境了。

風過迷霧起，河水顯露一片月白，巨大的月亮周邊微微泛著紅光。但是沈子吟望著這一片奇異，不僅沒有半分警覺，反而覺得無比舒坦。

可能是源於某處的法術，他竟是有些睏倦了。面前的一切慢慢模糊，最後在某種力量的推助下，沈子吟半撐著面，合上了雙眼。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月白的河水中的景色不斷轉換，有黑影不停掙扎，無聲而痛苦地嘶吼著，似乎急迫著是想要逃離某處泥潭。

「借境望知，痴者自痴。」

痴者自痴。

沈子吟猛地驚醒，剛剛的舒坦感一洗而空，替而代之的是滿身的冷汗，以及充斥回蕩在耳邊的如雷的心跳。周圍的靈場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他明白，自己在被施計懈神中不知不覺就被對方帶入了幻境。

當初……到底是什麼樣的心理才讓他覺得念川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對手啊……！

而現在，這裡是他的痴境……

沈子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生生愣住了。

——

散發垂於肩，手微微支著臉頰，從寬鬆的黑袍中露出一截手臂，被襯得愈發白皙。他將原型展現的時候總比平常好看得多，特別是這時合眸小憩的樣子，眼角帶一抹妖冶，不知是不是藕色襯渡的原因，竟是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溫柔而有生氣了。

沈子吟彷彿被什麼東西哽著，雙手微微顫抖著，卻無法發聲。

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的痴念會是猷眠。

在看到面前人的時候，他無數遍告訴自己，是幻境，是假象，是不存在的東西。可於現，他還是擅自心動了。

他的臉，他的眉眼，甚至他的髮絲，都足以讓他心動。

但是……若是猷眠知道了自己的痴念是他，又會怎樣呢？

是會和平常一樣，拍著他的肩哈哈大笑，最後不以為然，還是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從此離他而去呢？

想到深處，沈子吟不敢再看那個幻境，目光不斷游移，顯得慌張無比。他腦內一片混沌，最後竟然是連面前的東西都有點看不釐清了。

「沈子吟？」

聽這一聲帶點戲謔的呼喚，沈子吟一瞬間回神，猛地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那個猷眠不知道何時醒了，此刻正撐著下巴，饒有興緻地看著他。

「……」沈子吟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不知該怎樣應對他。

「還真是有趣啊。」猷眠摸了摸下巴，笑出了聲，「不過，也在意料之內呢？」

「什……」沈子吟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之後緊接著發生的事就更使他不能思考了。

猷眠先是笑了笑，隨後附身朝他壓了過去。在那片柔軟覆蓋上來的那一瞬間，沈子吟的腦內是空白的。像是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被吸收了，剩餘的只有心臟在胸腔內敲擊的震感。

猷眠輕輕扣住他的頭，準備加深這個吻。而在他的手準備探入沈子吟衣衫的時候，沈子吟卻突然清醒了過來，狠狠咬了他一口。

這一下，兩人同時嘗到了血腥味，緊接著，沈子吟一個翻身，將他反按在身下，有些憤怒地看著他。猷眠感到疼痛，微微皺眉，「嘶」了一聲，卻又在對上沈子吟蘊藏著憤怒的眸子的時候不禁失笑。

「怎麼，在這裡你也要拒絕我嗎？」猷眠眉眼含笑，髮絲散落在半敞著的衣物間，與皮膚交映著，這副樣子無疑是對他的誘惑。沈子吟霎時紅了臉，微微喘息著，又開始不知所措了。

猷眠微微支起身子，湊到他耳邊，輕輕吐氣：「不過是個幻境而已，就讓我好好玩玩吧？」

「什麼叫……嘶——」沈子吟剛想開口反駁他，結果就漏了個空子，被他在頸處咬了一口，疼痛感一瞬間襲來，也不知有沒有見血。猷眠大笑道：「說實話我老早就想這樣做了，哈哈哈哈……」

沈子吟看著他一副愉悅無比的模樣，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別的不知名的衝動，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也開始不顧一切地向他索取了。

周圍一切好像都消失了，在蒼茫不見別物的大河之上，唯獨只有他們兩個，在進行著一場沒有溫柔可言的相互鬥爭。

互相撕咬著，撕扯著對方身上的衣物，在對方身上留下各種痕跡，將深深壓抑的慾望不顧一切傾瀉，妄圖霸佔彼此，入侵對方的全部。

沈子吟從來沒有這麼瘋狂地想要佔有一個人，即使這個人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幻影。糾纏在他心底的一切都在此刻吐露，以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方式，換取層層的快感。他知道，他沒有退路了。

身下的人與他相擁，渾然不知支撐他們的木板已經漸漸散成碎花。而在被刺骨的冰涼包裹的那一瞬間，沈子吟看見冰藍的迷濛中，猷眠看著他笑了，最後一次吻了他。

而後，他就隨著肆起的泡沫消散了，彷彿從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