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真假老公
小說: 快穿之在恐怖世界裡吹牛 作者:是白即黑 字數:9018 更新時間:2025-10-31 16:07:04
系統?
這兩個字像一把鑰匙,猛地捅開了李貨水記憶中某個被封鎖的角落!一些模糊的、混亂的、關於冰冷提示音和機械化指令的碎片在她腦中飛速閃過,伴隨著劇烈的頭痛。
震驚和恐懼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他一直念叨著系統嗎?
可是沒有啊,他根本不敢讓人知道系統的存在,為什麼對方會知道系統?還說自己一直在念叨?
他不是經歷過兩個世界嗎?
難道全都是假的嗎?
而且同事眼裡,他一直是「一個人住」。那系統發布的任務呢?顧選呢?這個每天與他同吃同睡、在危難時刻會出現保護他。在他這個世界扮演丈夫的男人,又在另外兩個世界存在過的人,怎麼會不在了?
李貨水開始瘋狂地懷疑一切。
懷疑自己的精神——同事的話像一根針,難道她真的病了?一直活在自我構建的妄想里?那些詭異的事件,紙人、雙重的丈夫、吃人的鄰居……難道都是他精神分裂的產物?
更可怕的是,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如果他的認知與所有人的認知都不同,如果連繫統都不是真的,她所感知到的這個世界,還是真實的嗎?她……還算是這個世界的人嗎?
他又是誰?原身呢?
他是原身的話,為什麼沒有之前的記憶?
「你沒事吧?你臉色好難看!」陳莎擔憂的聲音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一絲理智。
「沒……沒事,」李貨水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先……先走了。」
他幾乎是踉蹌著逃離了公司,逃離了陳莎那混合著同情與困惑的目光。
最近公司加班確實多,或許是因為太累了才這樣了。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陽光刺眼,人聲鼎沸,一切都那麼真實,卻又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毛玻璃,他看著周圍行色匆匆的路人,看著高樓林立的城市,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慌攫住了她。
他是誰?
他在哪裡?
他所經歷的一切,到底是真實的恐怖,還是……一場被精心編織的噩夢?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不用看也知道,大機率是顧選發來的信息,或許是問他房子看得怎麼樣,或許是叮囑他晚上想吃什麼。
那熟悉的、屬於「丈夫」的關懷,此刻卻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上他的脖頸,讓他窒息。
這條信息是真的嗎?
還是他出現的幻覺?
李貨水站在原地,動彈不得,整個世界在他周圍旋轉、扭曲、崩塌。
李貨水回到了家裡洗了一個澡躺在床上。
同事陳莎給他發來信息。
陳莎:我幫你給組長請假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李貨水:謝謝。
他閉了閉眼,手機又發來提示音。
陳莎:需要我給你介紹心理醫生嗎?我認識一個十分專業的,做我們這一行的精神壓力大太正常了,我之前也這樣過,還是他給我看好的。
李貨水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陳莎:看看也沒有什麼的,又不會耽誤什麼時間,大不了再請一天假,你現在這個狀態肯定也沒有辦法上班。
陳莎:你要是覺得可以的話我等會就把他的聯繫方式發給你。
房間里只點了一盞檯燈。
手機上又彈出來一條信息,是顧選發來的。
老公:今天晚上公司加班,可能回不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回來我給你帶早餐,有想吃的東西嗎?如果睡著了那明天我給你帶你平時最喜歡吃的那家餛飩。
李貨水捏緊了手機只回了陳莎的信息:好。
陳莎幫他預約的心理醫生據說很專業,擅長處理創傷後應激和認知障礙。
他的檔期排的很滿,李貨水還是兩天後才預約到的。
推開診室門,溫暖的燈光,舒緩的背景音樂,以及……
坐在寬大辦公桌後,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邊眼鏡,正低頭翻閱病歷的男人,抬起了頭。
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了。
那是一張和顧選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也是他這個世界的丈夫。
他看著她,眼神平靜,專業,帶著醫生審視病患的客觀與疏離,沒有絲毫屬於丈夫的溫情或驚訝。
「李先生請坐。」他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聲音是他熟悉的低沉,此刻卻像冰冷的器械。
李貨水僵在原地,血液彷彿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幹幹凈凈。她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不成調的聲音。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先生」對方打斷了她,語氣平穩得可怕,「根據你之前的電話諮詢和初步資料,我認為你的認知系統出現了嚴重的偏差和錯誤聯結。」
「告訴我,你看著我的時候,看到了誰?」
李貨水捏緊了衣角「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對方錯愕了一下。
李貨水抬頭並沒有在對方眼裡看到厭惡,便開口說道,「嗯,我已經結婚了,同性。」
「我和你丈夫長得很像嗎?」對方似乎在調笑,李貨水卻點了點頭。
對方沉默了片刻問道,「看來你的病因有一部分源於你的丈夫。」
「或者說你的丈夫真的存在嗎?你為什麼會將我認成你的丈夫?我猜這不是你第一次認錯。」
「你的認知出現了錯誤,如果以後你在街頭上看到誰都和你丈夫長得一模一樣,那個時候你會怎麼樣呢。」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冷靜。
李貨水聽著只覺得心裡發涼。
「這是一種在遭受重大創傷或長期壓力後可能出現的解離性癥狀。你需要系統的治療,以及藥物幹預,來幫助你重建正確的現實感知。我強烈建議你,最好停下工作配合治療。」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李貨水搖搖欲墜的理智上。
錯誤認知?解離癥狀?他是醫生,不是丈夫?
不!不可能!那些朝夕相處的細節,那些溫暖的擁抱,那些危急關頭的保護……怎麼可能是假的?!
還有那兩個世界,那麼真實,真的是假的嗎?
「這不可能!」李貨水冷冷的看著對方他想到了系統來這個世界給他發布的任務,記得自己,記得自己?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讓他懷疑自己,否定自己,「我丈夫還陪我一起去警察局,我們一起做筆錄,這些不可能是假的。」
醫生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她:「李先生你的情緒激動恰恰印證了我的判斷。你需要冷靜。這是為你開具的藥物處方,從今天開始服用。工作方面,我會出具醫療證明,你需要休假。」
他將一張列印好的處方單推到桌邊。
李貨水一把抓過處方單,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
心理醫生卻起身撿起來,看著李貨水那副樣子,將紙團塞進了他的口袋裡,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擦到了西褲口袋,那薄薄一層貼著皮膚,帶著溫度出傳來,「還是不要丟了吧,萬一用的上呢?」
李貨水愣愣的看著對方的舉動。
李貨水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卻在快要開門的時候猶豫了,最後還是顫抖著手打開門鎖。
一開門,客廳整潔得過分。
明明他出門之前家裡還是亂的,沙發上還有他蓋著的毯子,現在毯子竟然也沒有了。
卧室,衣櫃里,屬於他的那半邊,空空如也。一件衣服,甚至一個衣架都沒有留下。
浴室,洗手台上,原本並排放著的兩個牙刷杯,只剩下她孤零零的那一個。毛巾架上,也只有他的毛巾。
書房,他常坐的椅子被推回書桌下,桌面上幹幹凈凈,彷彿從未有人在那裡辦公到深夜。
整個家,關於顧選這個人的一切物理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他被一隻無形的手徹底從這個空間里抹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生活過的、單薄的證據。
李貨水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最後一絲力氣被抽空。
巨大的荒謬感和徹底的無力感將他吞噬。難道……真的是他瘋了嗎?那些真實的觸感,那些溫暖的記憶,難道都是他精神錯亂編織出的幻影?
李貨水不相信,他連忙打開手機,看到聯繫人有老公兩個字的時候大鬆了一口氣。
明明他之前一直都希望對方消失的,而現在對方真的消失了,他又開始希望對方存在。
李貨水趁著還沒下班,著急忙慌的去了警察局。
似乎是因為鄰居的事情讓她給警察的印象太深刻,幾乎是她剛過來的時候就有人認出他了。
李貨水隨手抓住那天出現過的警察,接待他的警察翻看了記錄,確認道:「當天接到報警後,確實只有我們的警員出警並制服了嫌疑人。記錄顯示,現場只有您一位受害者。」
「我知道。」李貨水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那天是只有我一個人做筆錄嗎?」
警員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難道還有別人嗎?」
李貨水瞳孔地震。
連警察的官方記錄里,都沒有顧選的存在。
最後一座信任的堡壘,轟然倒塌。
他不得不信了。
難道自己真的沒有去過兩個世界?系統也真的不存在嗎?
或許,他真的病了,病得很重。
他從口袋裡摸出那張被揉皺的處方單,裡面還有藥。
那人似乎加了自己的聯繫方式,但他沒有給錢。
李貨水連忙打開手機給對方發了一條信息:一共多少錢我忘了給你。
對方回的很快,像是在等他的信息一樣。
蝴蝶:沒關係,一共七百塊錢。
李貨水將錢轉了過去,那邊又發來信息。
蝴蝶:一天吃兩粒,吃完飯後再吞,否則對胃不好。
李貨水:謝謝。
蝴蝶:不客氣,如果能幫到你的話再好不過了。
李貨水請了半個月的假期。
最近他一直請假,主管雖然不滿但是也沒有說什麼。
原身的這個身份是顧選塞進來的。聽說這家公司是顧選的子公司之一,別說主管了,就算是個老闆來了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半個月的時間,李貨水一直吃藥。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作用,他的情緒像是被罩上了一層薄膜,那些尖銳的恐懼和深刻的懷疑,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她每天在家休假在家,早起會去菜市場買菜,也會在晚上的時候出去散步,這樣的生活十分愜意。
那個醫生姓陳,陳時。
李貨水最近半個月都在和對方聊天,陳時十分負責,幾乎是對他的病症了如指掌,會關心他的心理狀況,精神狀況,逐步分析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過去的事情彷彿過去了很久。
霧蒙蒙的都像是籠罩了一層霧氣,不真實。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
一個平淡無奇的傍晚,夕陽的餘暉將客廳染成暖橙色。
李貨水剛服下當天的藥片,蝴蝶今天一天都沒有在線。
李貨水正坐在沙發上,抱著雙腿看著電視里的節目。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
很輕微。
咔嚓一聲,門開了。
明明自己沒有把鑰匙給別人……
怎麼自己家的房門會被人打開?
李貨水猛地抬起頭。
顧選站在那裡,背著光,穿著她記憶中他常穿的那件灰色毛衣,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卻又是她最熟悉的那種、屬於「丈夫」的溫和神情。
他手裡還提著一袋似乎是剛買的菜。
顧選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她,像是鬆了一口氣,語氣自然得彷彿他只是下班回家:
「我回來了。」
李貨水手中的水杯,「啪」地一聲,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看著他,看著這個在一個月前被「證實」為是他認知錯誤、是他精神妄想產物的男人,如此真實地站在門口。
自己不是已經吃藥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幻覺?
是藥物吃太多不起作用了嗎?
顧選看著他煞白的臉和地上碎裂的玻璃杯,眉頭微蹙,帶著關切幾步走了過來,自然地彎腰撿起較大的碎片。
「怎麼了?嚇成這樣?是最近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他將碎片丟進垃圾桶,抽了張紙巾擦拭地上的水漬,語氣帶著一絲好笑,「我不是跟你說過要出差半個月嗎?項目提前結束了,就趕緊回來了。怎麼了?還不說話嗎?你看到我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他的動作流暢自然,表情坦蕩,彷彿「出差半個月」是鐵一般的事實。
出差?半個月?
李貨水的大腦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只蜂在裡面亂撞。
他清晰地記得那一個月的煎熬——空了一半的衣櫃,冰冷的處方藥,警察篤定的回答,還有心理診室里那個穿著白大褂、冷漠地判定她精神錯亂的陳醫生。
那些記憶如此鮮明,帶著絕望的質感,怎麼可能是假的?
「你出差為什麼家裡的東西全都沒了!」
顧選一愣,也有些疑惑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發信息給你了,你可以看看,是不是忘了看?」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不是說把家裡的東西拿走,我怕你以為家裡進賊了,還和你說了好一通。」
和他說了?
可是李貨水的記憶里根本就沒有這一段……
他連忙拿出手機查看。卻真的在老公的聊天記錄里看到了對方和她說的一模一樣。
「認知校準完成。異常時間線已覆蓋。」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音,毫無預兆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系統!
它又出現了!
伴隨著這個聲音,那些關於鄰居是殺人犯、關於顧選痕跡消失,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塊,開始迅速變得模糊、扭曲,顏色褪去,細節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套清晰而「合理」的記憶湧入:顧選確實在半個月前因緊急項目出差,他們每天都有視頻通話,他只是有些想念他,所以看到他突然回來才如此失態。
兩套記憶在他腦中瘋狂衝撞,撕扯著他的神經。
哪一套才是真的?還是……兩者都是被某種力量隨意塗抹的劇本?
「不……不是這樣的……」李貨水抱住頭,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眼淚奪眶而出,「不是出差……你不見了……所有人都說你不存在……我吃了藥……整整半個月……」
李貨水語無倫次,巨大的混亂和恐懼讓她瀕臨崩潰。
顧選看著他痛苦的樣子,臉上的輕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擔憂。他上前一步,將他緊緊擁入懷中,手掌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
「好了好了,沒事了,是我不好,不該提前回來嚇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安撫的力量,「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別怕。」
他的懷抱溫暖而真實,心跳穩健有力。
可李貨水卻只覺得冰冷刺骨。
「你不信……你帶我去看醫生……」他抬起淚眼,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一個孤注一擲的試探,「就上次那個心理醫生!你帶我去!」
他要親眼去看看!陳醫生到底能不能看到顧選。
顧選看著他激動的狀態,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被更濃的擔憂覆蓋。他嘆了口氣,妥協道:「好,好,我們去看醫生。你別激動,我陪你去。」
兩人一起坐車去了那家心理諮詢中心,全程都是李貨水帶路,他連導航都有些不信。
還是那個熟悉的樓層,那個熟悉的診室門牌看到這些的時候他才淺淺鬆了一口氣。
李貨水的心跳得飛快,手心全是冷汗他緊緊握著王偉的手,推開了那扇門。
診室里的布置依舊溫馨。但辦公桌後坐著的,卻不是那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邊眼鏡的「陳醫生」而是一位大約五十歲左右、面容慈和、頭髮有些花白的女醫生。
她抬起頭,看到闖進來的李貨水和緊隨其後的顧選,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職業化的溫和笑容:「是來看病的嗎?」
李貨水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那上次那個……是誰?!
「醫生,不好意思,我太太他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可能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記憶和聯想。」顧選上前一步,攬住李貨水的肩膀,語氣沉重而誠懇地對女醫生解釋,「他說要來這裡確認一下。」
女醫生理解地點點頭:「沒關係,來這裡的人也沒有幾個正常的。」對方開了一句玩笑,可沒有人笑,她便收起笑容,「先請坐吧。李小姐,能具體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嗎?」
在女醫生溫和的引導和王偉擔憂的注視下,李貨水像是抓住了宣洩的出口,不管不顧地將這段時間所有匪夷所思的經歷一股腦地倒了出來——從鄰居產生的殺機開始。再到自己不知道顧選消失了,也沒有對方發信息的印象,包括去警察局找到警察的證詞,以及上次在這個診室里遇到的、和丈夫一模一樣的心理醫生……
他敘述得顛三倒四,情緒激動,那些事情本身就充滿了荒誕感。
在整個講述過程中,顧選始終緊緊握著她的手,眉頭緊鎖,眼神里充滿了心疼和……一種李貨水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但當她說起那個「王醫生」時,他眼底似乎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冷的寒意,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女醫生耐心地聽著,偶爾在本子上記錄幾下。等李貨水說完,她才放下筆,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用一種非常專業且帶著同情的聲音說:
「李先生,我非常理解你的恐懼和困惑。你描述的這些……『經歷』,聽起來確實非常可怕。但從心理學角度來看,這很可能是你在遭受了鄰居事件那樣的重大創傷後,產生的急性應激障礙疊加了長期的解離癥狀。你的大腦為了自我保護,構建了一套非常……曲折的『現實』來解釋你所感受到的威脅和不安,甚至將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她看了一眼顧選,繼續說道,「也投射到了你的妄想系統中。」
她頓了頓,語氣更加溫和:「至於『系統』的提示音,這可能是幻覺的一種表現。我注意到你提到之前有服用藥物,但顯然之前的診斷和治療方案可能不夠完善。我個人的建議是,你目前的狀態確實需要徹底的休息和放鬆。工作壓力很可能是誘因之一。或許,考慮暫時離職,進行一段時間的系統心理治療和休養,對你恢復健康的認知會更有幫助。」
又是離職?休養?
李貨水看著女醫生慈祥的臉,又轉頭看向身邊滿臉擔憂、緊緊握著他的手的顧選。
一切都那麼「合理」,那麼「正常」。
彷彿真的只是他病了,瘋了的,是他一個人。
可心底某個角落,有一個微弱的、冰冷的聲音在尖叫:不是這樣的!
但那聲音太微弱了,很快就被巨大的疲憊和周圍「正常」的洪流所淹沒。
他看著顧選,他看著他的眼神溫柔而堅定,彷彿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會在她身邊。
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正墜入一個更深的、無法掙脫的牢籠?這個抱著她的男人,這個「正常」的世界,比任何顯而易見的鬼怪,都更加令人窒息。
從心理診所出來,坐進車裡,李貨水一直沉默著。
窗外的城市飛速倒退,陽光明媚,街道熙攘,一切都顯得那麼生機勃勃,卻又像一幅精心繪製的背景板,虛假得令人心慌。
顧選專註地開著車,偶爾側頭看他一眼,眼神里是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溫柔。他伸手,輕輕覆上她放在膝頭、緊緊攥著的手。
「別想了,醫生也說了,你需要放鬆。那些……都是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他的掌心溫熱,力道輕柔,試圖撫平她的緊繃。
李貨水卻像被燙到一樣,卻也沒有抽回收,「嗯。」
他的觸碰,帶來的體溫,讓李貨水帶來了一絲真實感。
「我們搬家吧。」李貨水突然開口,聲音幹澀,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他必須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充斥著詭異記憶和潛在殺機的環境,也許距離能帶來一絲喘息,能讓他看清真相。
顧選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眉頭微蹙,語氣帶著不解和耐心:「搬家?為什麼突然要搬家?我們在這裡住得不是挺好的嗎?」
「挺好?」李貨水猛地轉過頭,看向他,眼底是壓抑不住的驚恐和激動,「隔壁住著吃人的殺人犯!我差點死了!你告訴我這叫挺好?!」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銳。
李貨水說完自己都愣住了,沒有想到自己會發出這種聲音,沉默片刻還是道了歉,「對不起我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沒有生你氣的意思。」
「沒關係。」顧選沉默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像是無奈,又像是某種更深的東西。他重新目視前方,聲音依舊平穩,卻透著一股難以動搖的冷靜:
「你先冷靜點聽我說。這個世界……哪裡都不絕對安全。搬去別的地方,難道就能保證不會遇到別的危險嗎?人心隔肚皮,我們無法預知未來。」
「可是之前不是你說的要搬家嗎?為什麼態度突然變了?」李貨水問道。
「我沒說過搬家的事情。」顧選無奈道。
李貨水閉了閉眼,自己的記憶又出現錯誤了嗎?
顧選頓了頓,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可以盡量在家裡辦公,多陪著你。有我在你身邊,總能安全些,不是嗎?」
在家裡辦公?時時刻刻在顧選眼皮底下?
這個提議非但沒有讓李貨水感到安心,反而像一條冰冷的蛇,倏地纏緊了他的心臟!
他要在家裡監視他嗎?他會怎麼看待一個瘋子?
恐懼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纏繞著她的理智。他看著顧選稜角分明的側臉,那張他無比熟悉的臉,此刻卻彷彿戴著一層完美的面具。面具之下,到底是什麼?
他不能再相信他了,至少,不能完全相信,他也不能相信別人。這個世界上能讓他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不。」李貨水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異常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疏離,「不用了。你工作重要。我……我只是需要點時間自己靜一靜。」
他拒絕了。
明確地、堅定地,拒絕了他「保護性」的靠近。
車內陷入一片死寂。
顧選沒有再說話,只是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骨節微微泛白。他依舊平穩地開著車,目光直視前方,但那平靜無波的表象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凝結,變得冰冷。
李貨水將頭轉向車窗,看著外面飛速流逝的街景。
他的世界,從那個詭異的葬禮開始,就已經分崩離析。鄰居是殺人犯,丈夫身份成謎,心理醫生變換不定,連他自己的記憶和認知都變得不可信。
而現在,連這最後一個看似安全的港灣,這個他名義上的「丈夫」,也讓他感到了實質性的威脅。
第二天,顧選如同往常一樣,收拾妥當準備去公司。
他站在玄關,穿著筆挺的襯衫,領帶一絲不苟。
「你一個人在家,鎖好門,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他俯身,似乎想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告別吻。
李貨水幾乎是本能地側頭避開了。
他的動作頓在半空,眼神幾不可察地暗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了自然,彷彿那隻是他的錯覺。顧選直起身,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轉身開門離開了。
「咔噠。」
門鎖合攏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李貨水獨自站在客廳中央,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昨天診所里女醫生的話,顧選那雙看似擔憂卻深不見底的眼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在心間。
就在這時,被他緊握在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熒幕亮起。
發信人:老公。
「貨水,這邊突然降溫了,好冷。你一個人在家要注意保暖,別貪涼。」
冷?
李貨水猛地抬頭,看向窗外——烈日當空,蟬鳴聒噪,盛夏的灼熱氣息幾乎要透過玻璃瀰漫進來。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最高氣溫三十五度。
他怎麼會覺得冷?
李貨水: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出差啊,不是和你說了嗎?】
一個荒謬而驚悚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劈入他腦海!李貨水想起了家裡那個放在儲藏室、幾乎很少使用的大冰櫃。
他曾經經歷過兩個世界,都遇到了奇奇怪怪的事情,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真的有髒東西吧?而且那個髒東西還一直跟著自己。
心臟驟然狂跳起來,血液衝上頭頂,又迅速退去,留下冰冷的恐懼。
他幾乎是踉蹌著衝進儲藏室。裡面堆放著一些雜物,落著薄薄的灰塵。那個半人高的銀色冰櫃靜靜地立在牆角,壓縮機發出低沉的、持續運行的嗡鳴聲。
在工作?
李貨水顫抖著手,繞到冰櫃後方,找到了電源線。他幾乎沒有猶豫,用力一把將插頭從牆壁插座上拔了下來!
嗡鳴聲戛然而止。
儲藏室里瞬間陷入一種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混亂的呼吸聲。
他死死盯著冰櫃,彷彿那裡面關著一頭擇人而噬的怪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突然!
「嗡——」
手機再次瘋狂震動起來!
她低頭,熒幕上接連跳出兩條新信息,依舊來自「老公」:
「剛才突然又暖和起來了,這鬼天氣真是變化無常。」
「你那邊天氣怎麼樣?也這麼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嗎?」
李貨水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猜測被證實了!
冰櫃!問題就在冰櫃里!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或許是極致的恐懼催生出的破釜沉舟。
李貨水猛地撲到冰櫃前,雙手抓住冰冷的蓋沿,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掀開!
「嘭!」
沉重的蓋子被掀開,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於防腐劑和……輕微腐敗混合的怪異氣味,瞬間湧出,撲面而來!
白色的冷氣瀰漫開,模糊了視線。
李貨水僵在原地,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而收縮到針尖大小。
冰櫃里,層層疊疊的霜花覆蓋之下,躺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她無比熟悉的、昨天出門時穿的那件灰色毛衣和黑色長褲,雙眼緊閉,臉色是毫無生氣的青白,嘴唇泛著紫紺,長長的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
那張臉,分明就是她的丈夫,顧選
一具冰冷的、毫無氣息的……屍體!
而他放在身側的手裡,還緊緊握著一部手機,熒幕漆黑。
「啊——!!!」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終於衝破了李貨水死死壓抑的喉嚨,在空曠的房子里絕望地回蕩。
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冰冷的恐懼如同無數細針,扎進她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
冰櫃里的,是顧選的屍體。
那……剛才出門的那個……又是什麼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