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這之後，陸辭序和陸子雨便開始了一起行動的生活。

兩人都是隊伍中的小雜兵，平日里沒什麼要務需要處理，除去訓練和定時的站崗值守，便是到處幫忙打雜，而且這會兒軍隊已經整合，各隊的事務都是互通的，二人經常呆在一起既不奇怪，也不會引人起疑，在外人看來，只是關係比較好的好友罷了。

至少在陳安眼裡是這樣的。

作為目睹了兩人在倉庫中僵持的尷尬場面的人，陳安堅定地認為，這是命中註定的相遇，是上天安排兩人在此初見，擦出今後無人能敵的友誼的火花。

只是，作為陸辭序的好友，他似乎也將自己算進了這「無人能敵的友誼」之中，認為既然是命中註定，那他就得抓緊時間和新的好友，即陸子雨培養感情。

——陸辭序覺著倒不是因為他有多相信命運這回事，只是他單純喜歡交朋友而已。

這正是讓陸辭序相當頭疼的——他離陸子雨實在是太近了。雖說陸子雨並不介意，但每當看見他搭在陸子雨肩膀上的手，陸辭序都會有種把他架起來扔河裡去的衝動。

——況且，陳安又是個極其聰明的小子。這樣放任他在陸子雨身邊帶著，搞不好哪天他就看出了異樣來。

……就在他這般擔心的時候，那個「哪天」就悄無聲息地到來了。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半夜，陸辭序正在澡堂前守著，掩護陸子雨沐浴——她是女子，定是不能在常規時間同那些大男人一同沐浴的，所以只能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才能偷偷摸摸地清洗自身，雖說委屈了些，但別無他法——本來是已經習以為常的事，誰知那天突然從轉角處冒出了個人來。

——是陳安。是剛剛結束值守，抱著木桶和換洗衣物，肩上搭著澡巾，準備沐浴的陳安。

是看見他後，十分興奮的陳安。

陸辭序眼前一黑。

他是完全沒料到陳安會這時來洗澡——往常大家都是在值守前洗或者等第二天再洗的——所以面對陳安「你怎麼在這」的提問，他支支吾吾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陳安左猜右猜，很自然地就猜到了陸子雨在裡邊沐浴。想到這深夜沐浴不用孤身一人，他十分高興地就要衝進澡堂。

陸辭序拼了老命才攔下他，喘著粗氣擋在他面前，死活是不讓他過去。

陳安覺著莫名其妙，定是要發問的。可他問這問那，陸辭序又啥都答不出來，這便令他頓感不滿。

他喊道：「咋的，就你一個人能和小賀玩，我就不行啦！？」

——小賀，是陸子雨參軍用的假身份，全名賀一昌。

「不、不是……」陸辭序趕忙回應，想要解釋，卻半天想不出個法子。

「那讓我進去唄！我也想和小賀培養感情呀！」說著，陳安便又要往裡面闖。

他力氣無疑是比陸辭序要大的，身手也比陸辭序更加敏捷。與陸辭序周旋這麼久，他早已摸清楚了陸辭序攔人的套路，一個錯身再一個彎腰便躲開了他的手。

陸辭序眼見著要攔不住他了，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衣服，硬是將他扯了出來。他把陳安按在牆上，喊道：「那是我妻子！」

這話一脫口，陳安果不其然地愣住了。

陸辭序咽了咽口水。

「……」陳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澡堂的遮門布，「……妻子？」

陸辭序臉色發白，沉默著點了點頭。

陳安臉色也開始發白：「……小賀？」

陸辭序再一次沉默著點了點頭。

面對陳安投來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驚恐目光，陸辭序深吸一口氣，給他現編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故事裡的男主人公最後因為一些不可言說的原因參軍，被迫與自己的愛人分離。愛人痛不欲生，無法接受與丈夫分離的痛苦，在經過幾天幾夜的考量後，誓要與丈夫生死與共，遂瞞著所有人，隱藏身份參了軍。

聽完後，陳安沉默了。

陸辭序也沉默，偷偷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看著陳安沉思，最後看著陳安在沉思中離開澡堂。

第二天，陳安對於陸子雨的態度便恭敬了許多。

他不僅和陸子雨保持距離，還開始主動地幫助陸辭序掩護陸子雨。

他甚至還想辦法將陸子雨的住處轉移到了他們的帳篷，保證陸子雨能夠待在陸辭序身邊。

陸子雨搬來他們帳篷的那天晚上，他把陸辭序叫到帳外，握著陸辭序的手發誓：作為好兄弟，他絕對會保護好他們夫妻倆，保證他們不分離。

面對這一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陸子雨摸不著頭腦，而陸辭序則是感動地流下淚來。

後來陸子雨問起，陸辭序才偷偷告知了她。

陸子雨被逗得哈哈大笑，但隨後似乎想起了什麼，頓時悲傷了起來：

「我現在是有夫之婦了……那我可怎麼追我的心上人呀？」

陸辭序眼前一黑。

雖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的辦法，但好在陳安是個老實人，不管結果如何，這一關總算是暫時過了。

……

往後的幾個月，分布在各地的小隊逐漸往和雲城匯合。從西匯來的小隊已經先到了明善城，開始做先行的準備。

隨後，沒過多長時間，便到了他們前往明善城、正式駐軍備戰的日子。

出發前，陸辭序、陸子雨與陳安窩坐在堆草料的板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陸子雨明顯是有些沒精神，一半是轉移準備的勞累，另一半則是對即將到來的戰爭的不安。

陸辭序握了握她的手：「……緊張嗎？」

陸子雨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胸口緩緩心神，最終還是苦笑：「多少有點……」

陸辭序拍拍她的背，希望能對她的不安起到些緩解的作用。

「沒事的……明善城地形崎嶇，多山多谷，易守難攻。」陳安安慰道，「雖說人數上有所不足，但我們有地形上的優勢，說不定能以少勝多呢！而且我們在城內，敵人在城外……這樣看，不管是地形還是物資方面，我們都是優勢的一方。」

「……嗯，對。」聽他說完，陸子雨似乎是有了些信心，面上的神色也逐漸鮮活。

她朝陳安笑了笑，以示感謝。陳安也回之以微笑，隨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三人再繼續閑聊了幾句，聽有人喊幫忙，便各自散去做事了。

雖說為了趕路，行囊一切從簡，但畢竟是幾千人的陣地，就算是捨去了所有不必要的東西，剩下的也有不少。

裝載補給，安頓馬匹，轉移物資，最後的最後，便是收拾自己的行裝。

上上下下忙碌了將近三天後，在一個風起微涼的清晨，隊伍終於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