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只是想小憩一會兒，卻沒想再睜眼時已是正午。

原月醒得比他早些，此時正在火爐旁坐著。她看樣子應該是在熱著什麼湯，注意到陸辭序醒來，便立馬給他盛了一碗送到床邊。

而後，還沒待陸辭序開口說些什麼，她便又竄出了門去，不過一會兒便將煮好的午飯給端了過來。

這速度確實令陸辭序目瞪口呆，驚得他喝湯時都在看著原月發愣。

而說起來，雖然這般一上午便打發過去了，可是若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還要在房裡什麼都不幹地靜坐，那確實是受不住的無聊。

陸辭序想不出有什麼可做，但好在原月是找樂子的一把好手。從聊天談笑到做小遊戲，她總能找到些讓陸辭序感興趣的東西。在陸辭序聊天聊累了時，她甚至從包裹里掏出了一把幹草，自告奮勇要教他編草螞蚱。

雖然陸辭序完全不能理解為何她會往包裹里放幹草，但還是十分開心地同她玩了一下午。

於是，就這般什麼都沒幹，硬是玩到了夕陽西下。

……

晚間星沉。

玩了一整個下午的陸辭序早已精疲力盡，只能半卧在床上，看著火堆里的點點火星發愣。而原月與他不同，仍然是活力滿滿地上躥下跳，這邊剛收拾完玩鬧的殘局，那邊又竄出去打水替陸辭序準備洗漱了。

明明是那般嬌小的身軀，怎麼就裝得下那麼多活力呢。陸辭序笑嘆。

不過，若是她能一直像這般有活力地生活下去，那倒也不是壞事……

就在他又不自覺出神時，原月已經提著水桶回來了。

「公子，大人醒了。」

陸辭序頓時感到心中「咯噔」一聲，驚喜地抬起頭看著她。他想說些什麼，卻半晌沒能發聲，最終也只喃喃自語似的說道：「是麼……」

這會兒，心中好似是終於有什麼落了地，一切都開朗了起來。

原月看起來也很高興：「我怕打擾到大人，所以也沒多問什麼，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不過既然醒了，那便就是好事啦！」

「嗯……」陸辭序看著自己纏著繃帶的手腕，也笑。

至少……自己也終於為他做到了點什麼吧？

「所以，公子您也不用再擔心啦。」原月將水兌勻，端到床邊，替陸辭序洗腳，「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若是明天您氣色好些了，我便也不攔著您做什麼了。」

「好好，可讓你費心啦。」陸辭序笑得無奈，起身將腳探入水中。

洗腳的水被勻得恰好，正是能讓人感到舒服的溫度。原月也不知是從哪學了一手，正替他按摩著腳上的穴位，讓他全身都好一陣酥麻。

「公子的皮膚好細嫩呀……大概就連女子都會羨慕吧。」原月的指腹撫過他的腳踝，「嘿嘿」傻笑道。

「這對男子來說，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陸辭序也笑，「只能說明我好吃懶做罷了。」

「能夠做享福之人又有什麼不好呢。」原月撇嘴，「我倒想公子能一直做享福之人、一輩子不要受苦呢……若是公子變得滿身老繭瘡疤，我可是會心疼的……」

「這話要往外說，人家定會笑話你的。」陸辭序點點她的額頭。

「哎，我們做僕從的當然都希望自己主子好呀！」原月笑嘻嘻地應答，「若是可以，我還想一輩子侍奉公子呢！」

「傻丫頭。」陸辭序逗她，「那麼，若是我離開林府了呢？你還要跟著我嗎？」

這本是一句他無心說出的玩笑話，卻不想原月聽了之後卻是一愣，放在水裡的手也是明顯顫了一顫。

原月有些錯愕地抬頭看著他，小心翼翼且猶豫著問道：「公子……您要離開林府嗎？」

她這話問得陸辭序一僵，竟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原本的一句逗弄，被認真糾結後卻成了他不得不思考的事。

……他今後會離開林府嗎……？

沒透過科舉且不說，但若是他獲得了官位呢……？等他能為自己爭取一塊立足之地，他還會繼續待在林府嗎？

……離開了後，自己和林府的聯繫就全部斷開了嗎？

陸辭序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他想說些什麼讓原月安下心，卻不知該從何開口。

他本可以像從前一樣隨便編些話騙騙原月，然後略過這個話題。但奇怪的是，在這件事上他什麼話都編不出來。

好像不論他怎麼說，最終大局一定，對她對自己都會是一種傷害。

好在是在氣氛變得不對勁之前，原月猛地晃了晃腦袋，又自顧自地開口了：「啊不行不行——那多難選呀！我是喜歡公子，但是我也喜歡大人啊！還有和我一起在林府長大的侍從們……這叫我怎麼選嘛……！」

陸辭序一愣，對著她那一副苦惱的模樣看了好一會兒。

他不知原月是真傻還是裝傻，但這會兒也算是找到了能暫且逃避這個問題的路，又何必不走呢。

於是他笑：「逗你玩罷了，何必當真呢？」

「您可別尋我開心啦……」原月氣呼呼地替他擦幹腳上的水，「若是您真的要走，那可要夠我糾結的了。」

陸辭序無奈一笑，應著：「是是，不會再說了。」

原月朝他扮了個鬼臉，端著用過的水又跑了出去。陸辭序重新卧回床上，從躍動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走還是留」，他先前一直覺得這還是個遙遠的問題。但當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抉擇已近在咫尺。

……但於現，暫且就不說遠話吧。當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照顧林有行，讓他好起來先。

其他的，就先不考慮了。

……

大概是從卓憐心那兒知道了些什麼，熄燭前原月特地拿了些許安神助眠的香草點上。

她將香爐放在離陸辭序床鋪不近不遠的地方，又檢查幾次鎖好的門窗，這才安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偏室休息。

而大概也是託了這些香草的福，陸辭序這一晚睡得踏實了許多，眼睛一睜一閉便是天光大亮。

他也沒做什麼亂七八糟的夢，所以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心情也好了許多。洗漱後用早餐時，他還難得地主動同原月講了許多話。

原月見他再沒先前有氣無力的樣子，也是放下了心來，便也沒有硬要他待在屋內了，還積極地替他裝束梳理起來。

既然男子的真身已被卓憐心看破，那這會兒他也沒必要再費盡心思地偽裝了，女子的裝扮也可以不用再做了。

倒不如說在挑明身份後還繼續扮成女子的話，可就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特殊癖好了。

只是，他來時沒有考慮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並沒有帶上自己的衣服。於是這會兒只能借林有行的衣服穿穿了。

雖說林有行的衣服對他來說並不合身，但做回自己感覺還是讓陸辭序無比快活。

在整裝完畢後，他便往林有行的所在的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