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辭序在想他或許是一時嘴快叫錯了，所以依然猶豫著，張了張口不知該不該發聲。

卓憐心卻只是笑笑，道一句：「既然如此，公子就不必繼續偽裝了。」

「……你早就知道了？」陸辭序咽了咽口水，發出幹澀的聲音。

難道又是林有行那傢伙在捉弄自己？……但是看初見的模樣也不像啊。

那麼……是他自己出了什麼破綻嗎？或許是自己和原月她們說話時被他看見了？

這麼久以來，這還是陸辭序第一次被別人識破女裝的身份，頓時便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反應。

「呵呵呵……」卓憐心笑，悠悠道：「公子樣貌清秀俊俏，打扮的技術又如此精湛，憑在下的肉眼大概是認不出來的。」

「……」

「但是……在下從醫多年，若是連男女骨骼大小的差別都摸不出來，那就太有辱醫者的身份了。」

陸辭序猛然想起了初見他在門口滑倒時卓憐心的那一扶。

……原來他那時就知道了……！？

「……」陸辭序沉吟著，向他作揖，「醫者技藝高超，在下心服口服。」

「不，能在危機重重中遊走自如的公子才真正令人佩服。」卓憐心同樣回禮。

陸辭序幹幹地笑著回應。

如今仔細想來，他能到現在都不被識破，大約都是林有行在暗中保著他。

石筒中的水裝下最後一滴，機關牽扯玉錐敲定在玉盤，聲響清脆。

卓憐心眯了眯眼：「……到時候了。」

「……」

陸辭序張了張口，看向那緊閉的石門，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卓憐心道：「很抱歉，但是還先請公子迴避吧。」

他身後向門口作了個「請」的手勢。

陸辭序愣了愣，目光轉向門外，看見了背光而立的昭昭。

「公子，請隨我來。」依舊是清淡而毫無波瀾起伏的聲音。

……

昭昭帶著陸辭序回了林有行的廂房。但她似乎也和卓憐心一般顧忌著什麼，沒讓陸辭序進林有行的房間。

她備了軟墊和座椅放在門旁，甚至拿了絨袍替他披上。這讓本就與她接觸過少的陸辭序不禁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公子若是想等大人回來，便在外面等著吧。」昭昭說道，「您若是感覺冷便和我說，我帶您回屋。」

陸辭序猶豫道：「……是有什麼隱情才不讓我見他的嗎……？」

「……」

昭昭少有地沉默了，安靜了半晌後才垂眸道：「他不會想讓您看見他那般脆弱的模樣的。」

陸辭序頓了頓。他想起那一池的毒水，嗓子有些發澀，不知為何突然說不出話來。

那萬毒凝鍊的藥，對他的傷害肯定是巨大的吧。

「公子，」昭昭也停了停，似乎是下定決心了般，「或許大人的言行讓您感覺不出來，但是請您相信，大人他對您是真心的好。」

陸辭序是徹底愣了。且不說一直寡言少語的昭昭會主動對他說話，況且說的還是有關他和林有行之間的事。

「大人他一直風流不羈，幾乎不會對任何人或事上心……」昭昭抿了抿唇，說道，「但是，自遇見您後，大人就慢慢地改變了。

「初見您的前兩年，大人的變化雖說不是顯著，但也能察覺。而近幾年就更是明顯。

「……公子，您對大人了解不多，可能是感覺不出來……但是他的變化，我們這些從小就做貼身侍女的是看在眼裡的。」

昭昭垂眸，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您的存在，讓大人很開心。有您的這幾年，他比前十幾年都要鮮活……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務必留在大人身邊吧。」

她說這番話時，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陸辭序獃獃地看著她，看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和握拳的雙手。

「你……喜歡他吧……？」陸辭序猶豫著問了這一句。

昭昭似乎是被嚇到了，驚異的神色同兩頰的紅暈一起出現在她那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

她沒想到陸辭序會這樣問，但沉默了許久後，還是點了點頭。

「那麼……為何還要勸我留下呢？」

「……」昭昭苦笑，「確實，我留在大人身邊的時間更長，我為他做過更多的事……但是我不是能讓他快樂的人。

「大人流連於萬千花叢之間，見過多少情品過多少愛？他怎會看不穿我的情感。

「與您所見的不同，我和大人的距離，實際上已經被他拉得很開了。」昭昭如此說道，眼中的水波似乎有些抖動，「我沒有明確地向大人表明心意，大人也沒有明確地拒絕我。但是，我們都心知肚明，這份情感終究是要結束的。

「大人不主動向我提起，是因為他不想傷害我。這是大人的溫柔。我明白這些，所以我會讓它消散在我的心中。」

「這般就……心甘情願了嗎？」

「心甘情願。」昭昭淺笑，「能長久地待在大人的身邊，便是我的福祉。」

陸辭序沉默。

他先前並不懂情愛，像是人為什麼會願意為了另一個人付出，為什麼會願意接納一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等等，這些問題他想都不願意去想，覺得麻煩又疲憊。

但與林有行以及其他各類人相遇後，他也漸漸領會了些。

那是高於一切的情感，不被世俗和利益污染的，那是愛。

於現，他除了對昭昭的敬佩，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感受。

那種情感，自己是否終有一日也能體會到呢……？

終有一日，自己也能做到不顧一切地向他人奔赴嗎……？

就這般想著時，一陣寒風突如其來，沖得陸辭序不由得打了個顫。就連昭昭都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若是他的治療要進行很久的話，你不如就先回去休息罷。」陸辭序看著她發紅的鼻頭，道，「這幾天你與宿荷晚上都在守夜，想必是要感染風寒了，還是注意些要好。」

「不必，大人他應該……」

昭昭話還沒說完，陸辭序便聽見自林有行房內傳來的一聲響動，類似那石門開啟的聲音，好像是有什麼機關啟動了。

陸辭序一驚，趕忙回頭看向那緊閉的大門，擔憂又是敵襲。

昭昭解釋道：「沒事的公子。大人的房間與卓醫的藥池有暗道相連。大人在治療後身體虛弱，為了防止大人受風寒，卓醫一般都會帶著他從暗道中過。」

「那這般……他是回來了？」

「對。但是還不能進去。」昭昭攔住了站起身的陸辭序。

「為何……？」陸辭序一愣。

「……」昭昭低下頭，低聲道，「因為藥池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生死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