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自語：「你也該有個名字的吧？」

它偏著頭望著他。

他也沒期望它能聽懂……

其實，他是期望它能聽懂的，對吧。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頭，它還是下意識地躲開了，最後還是在他的手下輕輕地顫抖著，「要不，你就叫禾吧？」

「稻禾的禾。」

禾在他手底下輕微地顫抖，發出低低的叫聲：「嗚嗚——」

季澤霖任由嘴角上揚。

「那就這樣說定了。」

有人說，名字是感情的開始。當你給動物取名字的時候，就註定你會放不下它。

後來，在早晨六點時，總有人看到冰山面癱學霸蹲在空無一人的樓梯口，而他面前只有一隻剛剛醒來的小狗。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只是望著它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漸漸恢復清明，然後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日復一日。

放假的那一天，他提著行李走在校道上，廖涵和曾跡帆一同出來送他。遠遠地，他就能感覺到那隻小東西在他背後跟著他。

當然，廖涵也看到了，提了一句。

他轉身，那隻小東西就哆哆嗦嗦地跑到樹的後面，只是那躲閃的小眼神還是在瞄著他，怎麼看怎麼可憐。

似乎他就這樣拋棄了它。

可是他能怎麼辦？

難道帶著它回家嗎？

先不說其他的，這個念頭一閃現他就否定了。他毫無牽掛，他不認為他對這隻小東西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即使是這種分離時刻，他也是如此認為的。

「我不喜歡動物。」

準確的說，他根本就沒有喜歡這種感情。

他撇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學校。

他想，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小東西應該會過得很辛苦吧。

望著樓梯口，截然不同的裝潢提醒他這裡不是學校，這裡是他家。他望著手裡多出來的肉包子，恍然若失。

小區的花園裡有不少人也在晨練，當然也有不少人帶著自己的愛犬出來。

看著這樣和諧的一幕，耳邊是各種愉悅的聲音，他想，或許他和它之間可以也這樣。

煩躁地度過了寒假，他早早地回到了學校。在空無一人的校園裡找了一次又一次，那隻小東西像是離開了。

很快，就快開學了。熟悉的貓主子重新稱霸了校園，但是禾卻沒有回來。詢問一直守在學校的阿姨才知道，禾早就離世了。

學校放假不久之後，引來第一次大幅度降溫，日間溫度直降到零下十度。巡視的阿姨在他們宿舍樓下發現了小東西的屍體。

依舊瘦的可憐，看不出是凍死的還是餓死的。

屍體被阿姨直接扔進垃圾桶里。

學校很快又再次熱鬧起來，他跟著舍友、朋友各種浪，卻想不起來為什麼自己要提前回校。

依舊是一個人的早起，卻會在樓梯口停下。

「大學霸，在發什麼呆呢。」

路過的人一聲問候。

他恍然地抬起頭。

是啊，他在發什麼呆呢……

發獃明明是他最鄙夷的行為，毫無意義、浪費時間。

只是為什麼心裡空蕩盪的，春風拂過卻讓他感覺一陣冰冷。胸膛里發出嗚嗚的哭聲，那是風溜過洞口的腳步聲。

他想要拿些東西填補上那個洞口，他像往常一樣晨跑、泡圖書館、學習。

但他還是能聽到那陣風聲。

早晨的時候，那陣風聲格外明顯。

陽光灑在樓梯口，那隻小東西的窩也已經不見了，點點陽光撫摸著冰冷的地板。它的下落卻無人問津。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它只是一隻不問姓名的流浪狗。

對於他，它叫做禾。

明明怕人怕得要死，卻還是渴望人類的善意。

當那位奇怪的青年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卻想起了禾。他只以為自己在異想天開。但那眼神，只一秒，就讓他確定了青年就是禾。

那個即使害怕，還是跟在他身邊的禾。

牽著的手是人類的溫度。

那一刻，他承認，他也是有感情的。

可才兩個月，他卻越來越不對勁。視線總是跟著禾跑，嘴角總是翹著的。要不是舍友詭異的眼神，他或許都沒有意識到。

面對師哥陳董珂的質問，雖然他嘴上沒有回答，但他的內心卻是否認的。

可是他該怎麼辦？

禾的一顰一笑都已經刻進了心裡。

他早該承認的，昨晚之後他就該承認的。

他對禾不僅是有感情，而且還是喜歡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情。

但是，這算什麼？

同性戀？還是……

他一直在說服自己，這隻不過是一場荒誕無比的夢。禾的存在本來就是違背科學的超自然現象，誰也沒有辦法知道這場夢還能做多久，既然如此，就暫且沉醉於此。待到夢醒時，也不會有所遺憾。

但現在，他後悔了……

「有、有寫著霖的嗎？」

粗製濫造的手鏈被禾塞到他手裡，麻繩處理得很不好，邊緣有很多細小的毛刺，木牌亦是如此，就連表面的桐油都沒有塗勻。

也就只有禾看得上這樣的東西。

看著鮮明的「霖」字，毛刺一直刺激著他的皮膚，癢到了心裡。

他卻再不想放開。

「多、多少錢啊？」

禾掏出一堆零錢放在攤主的面前。

這下，禾最近奇奇怪怪的行為總算是有解釋了。

他很好奇，禾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找到他的。當初那個連話都說不清的人……

禾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陪在他身邊的。

能不能就這樣一直陪著他……

同性戀也好，還是什麼也好，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好嗎？

「你數數對不對？」

對。

當然對……

攤主頂著一張哭笑不得的臉收拾著零錢，「對，還真是剛剛好呢！」

這聽起來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禾大概也聽出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禾低著頭羞赧地笑笑，反正剛剛好就夠了！

「等一下，」

季澤霖冰涼的手捉住攤主收錢的手，「你再看看有沒有寫著『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