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行？嘔血？

陸辭序腦內一片混沌，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兩者聯繫起來。

他腦子是沒反應過來，但身體上的動作極快，跳下床三兩下穿好鞋，隨手拿了一件袍子套上就沖了出去。

院外一片嘈雜，幾乎所有的侍女都醒了，不少燈籠四處晃動，暈眩著他的眼。但實際上細看下來，只有少許年長些的侍女在冷靜地行動著，來往於前院後院之間。其餘的年齡較小的侍女，要麼成堆竊竊私語，要麼不知所措四處亂竄，臉上皆是迷惑不安，似乎也是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陸辭序心中不安著急與疑惑交織，更加劇了他的混亂。

這股混亂來得怪異，陸辭序也琢磨不清到底為何，但是就是無法冷靜下來。

在穿越通往前院的長廊道時，陸辭序看見了兩個侍女，一前一後，皆是低著頭匆匆走著，看不清臉。走在前邊的侍女打著燈籠照明，後邊的侍女端著一個盆，盆里滿滿噹噹地塞著什麼東西。

兩隊人擦肩而過時，陸辭序胡亂瞥了一眼，卻發現那盆里儘是沾滿了血的巾帕。

紅白交錯，那顏色刺眼得很。陸辭序腦內「嗡」的一聲，即刻由一片混亂轉為了一片空白。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別說思考了，他連呼吸的都不知道怎麼該做了。

在前面給他打燈帶路的原月一開始還沒注意到，走出幾步沒聽見陸辭序的動靜才疑惑地轉過頭來，看著滯愣在那兒的陸辭序：「公子……？」

也就不知是不是這喊的一聲的原因，陸辭序渾身猛地一震，隨後顫抖了起來。

原月慌了，不知他是怎麼了，連忙跑過去，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卻不想還沒等她碰到陸辭序，陸辭序就向著前院的方向猛跑了過去。

這幾乎是狂奔。他變化速度之快讓原月來不及反應，嚇得目瞪口呆，轉頭髮現陸辭序已經拐過了轉角，消失在視野。

她這才回過神來，焦急地喊著「公子」，也跑著追了上去。

……

廊道上沒有點燈，陸辭序只看著前院燈火聚集處奔行。

他早就不像當初一樣看見彎折的廊道就頭暈了。這路怎麼說他也走了五年多，再蠢也該記得路了。

他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跑到了林有行的房門之前。但是將要推門進去時，他又突然猶豫了。

此時大約是情況穩定了些，這邊沒有什麼人聚集了。陸辭序站在夜起的小風裡，漸漸冷靜下來。

方才，為什麼突然跑起來了呢？

陸辭序琢磨著，說不清，心裡隱約感覺著是出於本能，只不過他自己不願意承認。

說起來，到底為何要把他叫過來呢？林有行嘔血，他又不是醫者，就算過來了也不過於事無補不是嗎？

如果說是照料他，林有行他有那麼多侍女在身邊，許多都是在他身邊伺候到大的，交給她們不比交給他陸辭序一個毛手毛腳的男人要好一點？

陸辭序越琢磨，進去的底氣就越不足。他的手放在門上，顫了顫還是縮了回去。

進去了也沒事能幹，還不如不在這兒給人家添亂。

陸辭序嘆了口氣，雖說心裡擔憂想進去看看情況，但思考到最後還是轉身準備離開。

可還沒等他離去的步子踏出去一步，原月的聲音就從廊道那一邊傳來。

「公子——您跑那麼快做什麼啊——」

陸辭序嚇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向著原月比手勢，讓她噤聲，可還沒等原月會意，陸辭序身後的門就被拉開了。

陸辭序被嚇得又是一抖，忙回頭看，發現是昭昭。

昭昭的額頭上全是汗，發也束得不整齊。散下來的髮絲都因為汗水粘在了臉上。陸辭序愣了愣，因為昭昭這幅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

昭昭似乎是剛忙完，氣依然是喘的。陸辭序看著，發覺她的眼眶也有些泛紅。

「……公子，請先進來。」在發現門外站著的是陸辭序後，昭昭明顯鬆了口氣，退至門邊將陸辭序請了進來，而又轉頭對著外邊剛過來的原月吩咐了什麼事，讓她先去了別的地方。

而後她關上門，將門外的喧囂隔絕。

……

陸辭序一進門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以及與其濃度相當的草藥味。兩種味道混合，讓他險些瞬間窒息。

房間內除了他，就只有三個還在活動的人，分別是昭昭宿荷和安秋——都是自小就跟在林有行身邊服侍的人。

而林有行躺在床上，沒有動靜，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

陸辭序站著，幾乎動彈不得。他勉勉強強向前移了幾步，走到他的床附近，想看看情況。

他先是看見了林有行的書案，上麵攤著紙，好像寫了什麼東西，但是已經被血跡染了大半，連書案下的地毯上也有暗紅的血漬。

陸辭序看著這覺著已經足夠驚心動魄，但回想起在廊道上看見的那侍女端著的盆里的巾帕，再看昭昭她們身上遍布的血跡，心裡便知曉當時的情況絕對比現在要糟得多。

這裡是被收拾過了，而書案上的紙，大概是侍女們怕林有行有用處，顧慮著便沒收拾掉。

另一邊，三個侍女低聲交談了些什麼，隨後昭昭抬頭問他：「公子，您來時，後院的情況如何？」

「……不太好。」陸辭序搖搖頭。

三個人靜了一會兒，安秋嘆氣，從林有行床邊起身：「那麼公子，我就先過去了，等把她們安排好了我再過來。我待會讓春竹過來，您有什麼事就先吩咐她。」

「啊……」陸辭序想問些什麼，安秋卻已經匆匆離去了。再轉頭看向昭昭和宿荷，卻發現她們倆也在收拾著身上的東西，似乎也是準備要走了。

「那個，昭昭……」

「公子，我和宿荷要出去一趟，幾個時辰內能趕回。」昭昭沒等他問，自顧自地說了，「我們不在的時間裡，希望您能代我們照看一下大人。大人若是有什麼異樣，您就告訴春竹……大人如果醒了，切不可讓他起身，一切等我們回來再說。」

她說完，帶上宿荷就準備出門。陸辭序雲里霧裡難受得緊，見她們什麼都沒說清楚就要走，一下急了，趕忙叫住：「等等！至少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啊……！」

昭昭停下腳步，手握拳又鬆開，最後嘆了口氣，轉過頭面向他，眼中一直以來的平靜不知被什麼盪碎了：「這是大人的舊疾……是一種毒。我們此行是去取藥。」

……毒？

「這……」陸辭序的聲音有些顫抖。他這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顫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什麼東西。

「過多的我們不了解，也不方便說。」昭昭搖搖頭，「公子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大人。」

說罷，大約是怕耽擱了時間，她沒多留，匆匆地告了個別就趕出了門去，留陸辭序一人在寂靜中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