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序立馬就愣在原地了，盯著那方向看了好一會兒，為了確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錯，他還特地揉了揉眼睛。

然而那就是林有行沒錯。那正被一群服飾艷麗的女子簇擁著調笑的人，就是林有行沒錯。

「公子？」前方的宿荷發覺陸辭序沒跟過來，有些疑惑，轉頭便看見他正盯著一個地方發愣，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

她走至他身邊，問道：「您怎麼了？」

「……啊，沒，沒事。」陸辭序聽見有人叫自己，一晃神又是茫然，等他再次將目光鎖定在原來那地方時，卻發現林有行已經不見了，猜想大約是進了那邊的閣樓了。

「那個地方……是哪？」他指了指林有行消失的那塊位置，問宿荷。

「那兒啊……那兒是一座歌舞坊，名叫忘憂閣。」宿荷看了他指的方向，笑了笑，「裡面有幾個才藝十分出眾的伎子，經常會被王公貴族點名演出，非常有名。」

那……原來林有行不回家，就是在這種地方天天鬼混嗎？

陸辭序前幾天還在擔心他是不是風餐露宿呢，現在看來他不僅沒有，還過得非常快活，

呵呵。

「公子想去看看嗎？」宿荷見他思考著什麼，於是問道。

「不……這就不用了……」陸辭序的臉有些紅，連忙擺擺手，「……我沒去過那種地方。」

「賞心悅目的歌舞確實能使人排憂，公子偶爾去看看也是好的。」宿荷笑，「不過既然現在公子不想去，那就不去罷。我就先帶您去用餐。」

「好。」陸辭序沒再繼續想了。畢竟比起惦記那個風流混蛋，填飽肚子更重要些。

……

宿荷要帶他去的地方臨近東市坊的西面，離他們現在所在西面還有好大一段距離。陸辭序想著幹脆早些吃完然後回去歇著，於是就叫宿荷在這附近推薦了幾家。

他挑來挑去，還是選了一家裝修比較和他心意的食樓。店小二正在門口接客，看見陸辭序便招呼著他往裡邊走。

選位置時，陸辭序問宿荷要不要同他一起吃，宿荷搖搖頭婉拒了，於是他就只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本身說根本就不需問，因為下人本就是不能同主人一同進食的。但是陸辭序對這方面看得沒那麼嚴格。以前在陸家，他不願意和陳氏面對面而自己躲在房間里用餐時，三白經常會陪著他一起吃。

對他來說，在他身邊伴久了且真心對他好的人，就不是下人了，而是他的朋友。

陸辭序不知道林有行府上是什麼要求，但既然宿荷不願意，他就不強求了。

小二招呼著他們入座後，去櫃檯端了壺茶送了過來，歉意地說：「現在人比較多，我們店裡人手不太夠，客官還請稍等片刻，一會兒便有人來為您點餐了。」

「無礙，你先去忙吧。」陸辭序朝他笑笑。反正他也不熟悉這裡的菜色，等等也無妨。

小二應著，便又到門口招呼客人去了。

「公子想吃些什麼？」宿荷問他。

「我不清楚這兒有什麼……」陸辭序想了想，「我隨意就好，你看著點吧。」

沒過多久他又補了一句：「你真的不吃嗎？」

「公子不必擔心我，我回去之後和其他侍女一起吃些便好。」宿荷微微笑著欠身，「況且尊卑有別，我只是個下人罷了。」

我這被抓來的，名義上應該連下人都不如罷。陸辭序這樣想著，啞然。

這時點菜的小二也來了，宿荷便依照著之前問過的陸辭序的喜好和他簡單吩咐了一下。陸辭序也沒什麼事可做，於是只能小口喝著茶，望著窗外燈火通明的街道發獃。

說他不在意方才看見的事是假的，而說他特別在意那倒也不是。他只是不理解，既然林有行選擇風流，為何還要娶他回來做戲？既然已經娶他回來做了戲，那又為何要出去風流呢？

這下不和沒成親一樣嗎，他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

林有行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陸辭序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答案來。最後他嘆了口氣，告訴自己別繼續琢磨這些東西了。

因為就算再怎麼琢磨，林有行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一五一十和他說清楚啊。還不如不做這無用功。

陸辭序最擅長的就是放棄一件事，所以現在他說不想，便真的沒有再想下去了。

……

但就在他樂滋滋等著接下來能吃到的美食時，現實又給他一個驚喜。

就在陸辭序把玩著茶杯發愣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他剛開始還沒怎麼注意，直到連他旁邊一桌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時，陸辭序才意識到不對勁，後知後覺抬頭，便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是林有行。

這一下可給他嚇得不輕，手中的茶杯直直掉落，險些摔成碎片。

身邊的宿荷倒是沒有什麼動靜。陸辭序以為是她沒看到，抬頭一看，卻發現宿荷也盯著林有行，只不過表情十分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這事會發生一樣。

「宿……宿荷……」陸辭序顫顫巍巍開口，指了指林有行的方向，「那個……」

「啊。」宿荷聽見他的聲音，回頭沖他笑笑，「公子，那個是大人。」

「他……你知道他會來？」陸辭序一瞬間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了什麼陰謀。

「我不知道。」宿荷否認了，搖搖頭，「這座食樓里的東西合大人胃口，大人經常會來，所以大人出現在這裡，我並不驚訝。」

「……」陸辭序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蠢貨，於是他閉嘴了，目光又轉向了林有行。

方才沒仔細看，現在倒是看清楚了。林有行他不是獨身來的，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人，膚白貌美，唇紅齒白，身著花紋細膩的衣裙，彷彿亭亭玉立的蓮花，動人而優雅。

而他們的身後，跟著的是穿著短打，扎著丸子頭的昭昭。還有另一個侍女，看著面生，服飾和昭昭也不是一個款式，應該是那女人的侍女。

同時，他也聽清了些旁桌人的竊竊私語。

「那不是林大人嗎？他旁邊的是誰……他的妻子？」

「……這都認不出來，你是傻了吧？那是從夢坊的花魁卓煙啊！」

「……哎呦，認出來了！……不過林大人他不是成親了嗎？怎麼……」

「嗨，我就說你傻了吧。坊間傳傳的故事你還真信了？林大人這都玩了幾年了，你還真信他能收心？得了吧……」

「……唉，那做他妻子的那閨女可真夠慘的，這才成親幾天啊，就要獨守空房，凄凄慘慘的……」

陸辭序在一旁聽著，沉默。

……這麼一想，他好像是真的挺慘的。

另一邊林有行正低頭和那名叫卓煙的女子說些什麼，偶爾輕笑，陸辭序透過朦朧的燈光看他，只覺得好一片溫柔。而卓煙在他身邊，行為舉止都如同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毫不做作，好一個小鳥依人。

郎才女貌，簡直天生一對，連陸辭序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但他不能。現在他就是別人口中那個凄凄慘慘的正妻，只能酸溜溜地縮在角落，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林有行和卓煙在與小二商量了一番後，往樓上的包間去了。上樓梯時他似乎是不經意往樓下瞟了瞟，也不知有沒有看見陸辭序，總之陸辭序是把頭低了下去，沒再看他了。

而後宿荷點的菜也上來了，陸辭序對著一桌佳餚，食不知味。他不停往嘴裡塞著東西，卻味同嚼蠟，還是鬱悶得很。

他偷偷瞄了一眼宿荷，發現人家並沒有什麼動靜，仍然安安靜靜站在他身旁待命，彷彿已經對剛剛看見的事情習以為常。

陸辭序更鬱悶了。也不知是不是腦子糊塗了，他總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事。

「……那個……宿荷啊……」陸辭序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宿荷。

「公子，有何吩咐？」宿荷微微低頭，方便聽他講話。

「我……我想去……就那個……」陸辭序扭扭捏捏，活像一個大閨女。

宿荷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了，一下子被逗笑了：「茅房在後院，公子繞過樓梯，從左起第三扇門出去便是了。」

陸辭序紅著臉應了聲，站起身，剛走一步又停下，回頭問她：「……你不怕我逃跑了？」

「公子是個聰明人，在沒做好萬全準備的情況下，是不會貿然逃走的。」宿荷依舊站在原地，只是笑了笑，如此答道。

「……」陸辭序沉默著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就往樓梯那邊走了。

宿荷說得沒錯，在沒做好萬全準備的情況下，他不會逃走。

不過他此去可不是為了找茅廁，而是為了找林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