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
小說: 花庭歸江園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數:2100 更新時間:2020-02-01 05:07:07
這日子一晃,便到了成親的那天。
陸辭序趕著一大早便被包括原月在內的幾個侍女七手八腳地從床上拉了起來。陸辭序這邊眼睛都沒睜開,就被按在水池旁洗漱完成了。幾個人甚至連衣服都沒給他時間換,就拉著他出了門。迷糊如陸辭序,即使是只穿著裡衣在清晨微寒的風中被人半拉半推地行走著,也依然沒有清醒過來。
幾人帶著他進了林家的正院,在交錯的廊道上七拐八拐,把本來就不太清醒的陸辭序繞昏了頭。最後不知是到了哪個房間,幾個侍女終於停下了,打開門。
在看見幾個在屋裡邊拿著工具等候已久的妝娘時,陸辭序頓時被嚇了個清醒,下意識轉身就想跑,而後就被幾個侍女架著胳膊,硬生生拖進了房間內。
可憐如陸辭序,連最後一句哀嚎都沒能喊出聲。
「要給公子化什麼樣的妝容?」妝娘看了眼被強行按在梳妝台前的陸辭序,轉身問興緻勃勃準備看熱鬧的原月。
「大人說隨意。」原月摸了摸下巴,略加考慮,「嗯……不如你問問公子的意思?」
「那,陸公子,您想要什麼樣的妝容?」於是妝娘又轉身問他。
陸辭序面對著妝娘真誠的臉沉默了一會兒:「……化的時候下手能輕點的妝容。」
……
好在這次給他上妝的妝娘不像在陸家的那幾個一般殘暴,什麼多餘的事情都沒做,只乖乖依照吩咐謹細地替他上好了妝。這讓陸辭序稍微放心了些。在這段時間裡,他除了屁股坐得痛了些,就沒有什麼其他的不適了。
不知是因為習以為常還是如何,這一次陸辭序睜眼後與鏡子中的自己對望就沒那麼多不自在了。陸辭序甚至覺得,若這如春水般柔情,如新葉般純凈的面龐真的存在於世,大概連他自己都要淪陷進去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在心中感嘆造化弄人,明明前幾天還在苦惱為什麼自己長得不像男人像女人,現在就開始感嘆自己真是貌美如花了。
不過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他再怎麼苦惱也只是白白給自己添堵而已,還不如安於現狀呢。
陸辭序這樣想著,嘆了口氣,乖乖低下頭,任憑她們折騰自己的頭髮了。
妝娘將編束好的頭髮盤起,用簪子固定住了。接下來便是成堆的金銀花飾,都往他頭髮上別著。陸辭序略微瞟了一眼,發現那些首飾里他認得名字的都沒幾個,只覺得珍奇,金閃閃的極其晃眼。
他想著,這些東西都是不至於的吧,反正到時候蓋頭一遮,誰也瞧不見裡頭是啥光景。
……這樣說來,好像連妝都不用化了。
也是,這妝化出來又不用給滿座賓客看……能看見這妝容的,除了他自己,也就只剩……林有行?
……那原來他在這裡遭罪,最後還是為了取悅林有行的嗎!陸辭序反應了過來,突然就欲哭無淚了。
他回想起自己以前見過的那些出嫁的女孩,頭上頂著看上去有千斤重的金銀冠飾,身上穿著里三層外三層包裹著的喜服,行動極其不便卻依然笑得開心,彷彿一身的不自在都化為充實的滿足感。陸辭序曾琢磨過,這大概就是因為福祉吧。
不過換在現在,他是一點福祉都體會不到就是了,呵呵。
……
這不知怎的,在房內一折騰就從白日給折騰到了傍晚。
他們所在的這房間離主堂大概是挺近的。隨著日光逐漸黯淡和燈籠燭光的漸漸耀眼,門外的人聲也更吵鬧了。
原月和幾位侍女給妝娘們道過謝後就急匆匆地牽著餓了一整天恍惚無比的陸辭序出了門,逼著人群領著他到了正堂後,從一個不起眼的小入口進去了。
正堂很大,處處都有紅紗紅綢裝飾著,樑柱之上纏繞著火紅的花飾,顯得無比喜慶。陸辭序繞過了安排給賓客的座位,被帶到了堂上的紅綢布之後,一處掛著紗帳的小坐台處。
「公子,您就先在這呆著,等到時候了,大人會過來的。」原月扶著他坐下,從一旁侍女手中的托盤上拿起蓋頭,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上,「您要是有什麼吩咐,我就在您身後。」
陸辭序抬頭,面前儘是惹眼的紅,只能看清原月模糊的輪廓。他點了點頭,說:「好。」
這樣算來,他已經有五天沒有見過林有行了。
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若是就這樣成親了,自己還有機會脫開他嗎?還是說一輩子都要這樣被綁在他身邊?
而林有行呢?他當真對這場婚事毫不在乎嗎?娶一個男人,他真的沒有任何想法嗎?
……今後,自己與他又會相處成什麼模樣呢?像之前幾天一樣,終日不見,就此一生?
陸辭序想著想著就出了神,不自覺又嘆了口氣。
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太晚了罷。未來還未成定數,現在作任何評定,也是不太恰當的。
耳邊環繞的人聲喧囂被悠揚的樂聲掩蓋時,陸辭序身旁的燭火也被點起來了,眼前的黯淡頓時鮮明了。他透過紅紗看紅綢外的燈火與花紅交映,只覺好一片非凡的華美。
不知是不是因為坐得太久了,陸辭序又陷入了恍惚之中。他忽然想起陸子雨在玩鬧時的歡笑的臉以及從前她做過的種種傻事,不由得想要發笑。
……待到陸子雨成親的時候,也會是這樣盛大嗎?
他無法預測,大概也無法看到了。而此刻,身處這如夢境般燦爛的盛況的,是他自己,在輝煌中不斷迷茫不知如何選擇出路的,也是他自己。
但是,一想到陸子雨今後能繼續開開心心生活下去,他就覺得這一切似乎都值了。
身前的腳步聲傳來時,原月欠身喚了一句「大人」,驚得還在神遊的陸辭序猛地一顫,下意識抬頭,看著那個朝自己走來的身影。
本說不過五日未見,他是變不了多少的。但就在他朝自己伸出手時,陸辭序恍惚覺得,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高掛於空中的明月,勝比消融一切大寒的春風。牽起他的手的那一刻,彷彿所有如煙如霧的虛幻飄渺全部散去,只留下手中的溫度,銘刻於心。
「走吧。」在無數光影錯亂迷濛中,他只說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