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您如此急迫想要成親？」好在陸辭序終於是把想要罵人的衝動給按了下去。

「不，我不想成親。」林有行看起來也挺鬱悶，「有人逼我成親。」

「這話說的……誰敢逼您成親啊……」

「皇上逼我成親。」

陸辭序扶額：「那皇……皇上為何要逼您成親呢……？」

「想知道嗎？嫁給我，你就可以知道更多。」林有行笑得狡黠。

「……不想。」

「不，你想。」

「……」

……

這之後的幾天，林有行一直沒有停止過對陸辭序的騷擾。無論是吃飯還是睡覺，甚至是洗浴，林有行都會冒出頭來對他進行長篇大論的勸導。

陸辭序不是沒有想過逃跑。可在他某一次逃跑途中被林有行的侍女攔截，硬生生地綁回去丟到林有行的面前後，他就再也沒有動過這個念頭。

對，沒有錯，是被林有行的侍女綁回去的。

那侍女名叫昭昭，看著小巧，實際上不止武功高強，力氣也比陸辭序要大許多。陸辭序在她手中，不過兩招便敗下了陣來。

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現在的心如止水，陸辭序經歷了一個漫長且複雜的過程。

武功這麼高強的昭昭，都會心甘情願地服侍林有行，那林有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陸辭序經常會思考這個問題。

而每到這個時候，林有行就會竄出來，一副死纏爛打的模樣，打破他的所有幻想。

某一天。

「皇上下了詔令讓你成親嗎？」陸辭序忍無可忍。

「沒有啊。」林有行無辜。

「那不就是了嗎！你不想成親，和他說清楚不就好了嗎！」陸辭序要崩潰了。

「我試過了啊，沒用。」

「那你幹嘛要違背自己的意願成親啊……」

「因為他天天在我耳邊念叨，煩。」林有行掏了掏耳朵。

「……」

又是某一天。

「林……大人，你要成親，為何不去找一個傾心於你女子呢？為何偏偏要抓著我不放呢？」

「哎，我這心不甘情不願地成親，禍害了人家一生，多不好意思啊。」林有行長嘆。

那你就好意思來禍害我嗎！？？

陸辭序一口氣險些沒順上來，只覺著自己快要昏厥了。

……

就這般被他糾纏著，日子一天天晃過，他們離京城也越來越近了。林有行先前對陸辭序說過，讓他到達京城前考慮好。陸辭序被他日復一日地騷擾，已是一副神經衰弱疲憊不堪的狀態了，而林有行看起來還是神采奕奕，似乎對他極有耐心。

「你考慮好了嗎？」在進京的前一天晚上，在與陸辭序一同用餐時，林有行又問了。

陸辭序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頓時沒了食慾，筷子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入口。

「……若是我說……不嫁……呢？」半晌後，陸辭序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那我就把你關起來，折磨你，直到你同意為止。」林有行笑。

「……」陸辭序咽了咽口水，「……那若是我仍不同意呢？」

「那就沒辦法咯。」林有行攤手聳肩，一臉無奈，「只能殺了你了。」

你是鐵了心不肯放我走啊！

陸辭序欲哭無淚。

「嫁給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陸辭序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

「沒什麼好處。」林有行說完，覺著好笑，「是你騙我在先，還想從我這撈什麼好處？」

陸辭序張了張口，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實際上確實是這樣，按林有行的地位和脾氣，沒有一刀砍了他已經算是好的了，更何況現在給他吃喝，還好言相勸呢。

「我給你擬定的婚約上寫的清清楚楚了，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林有行也不逗他了，「下次給你的時候，先別急著撕，好好看看再說吧。」

「……」陸辭序無言。

「肯麼？」

「……」陸辭序依然沉默。對面的林有行也沒了聲響，周邊的氣壓一下子低了下來，彷彿先前活躍跳動的氣氛被瞬間斬殺，全部沉寂了。

陸辭序受不了這種壓迫性的沉默，於是抬眼偷偷瞄了一眼林有行。

他又和林有行的目光撞上了。

不過這次不一樣。林有行的目光讓他渾身發寒。

該如何形容這種目光呢？就像是冰潭一樣寒冷，刺痛人的心臟，那眼神中帶著的壓迫，讓人一下子連呼吸的能力都失去。

陸辭序不敢面對這種恐懼。他不自覺想要躲避，逃避掉這些東西。在這種恐懼下，他下意識站起，向後退去。

林有行也站起來了。他將一直把玩著的摺扇放在桌上，緩慢地，一步步向著陸辭序靠近。

他身上的那種慵懶與戲謔早就消失得一幹二凈，如今攜帶的只有讓人忍不住想要臣服的壓迫之感。

可能是前幾日他的死纏爛打讓陸辭序忘記了他的身份。而在這種時候，陸辭序才突然回憶起，面前的這個人，是在全國聞名的大人物，聲名遠揚，關於他的說法和討論更是從未停止過。

他早該想到的，沒有官職名位卻還能在皇帝面前混的風生水起的人，怎麼可能只是個簡簡單單的紈絝子弟？

陸辭序愈想，臉色就愈蒼白。但他現在貼在牆角，已經無路可退了。

「我林有行，父母雙亡，有馬有房。家中從未缺過什麼，只要是我想要，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林有行手握拳，砸在了牆壁上，另一隻手則是抬手，緩慢向上，撫上了陸辭序的頸部，「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外城，多少人想要攀上我，獲得金錢名利。怎麼你就不會利用我，向上爬一點呢？」

他說這話時，原本放在陸辭序頸部、撫摸他的喉結的手漸漸展開，轉而變為了一個扼住他脖頸的手勢。

「陸辭序，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陸辭序貼著牆，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什麼時候林有行一收力，就把他活活掐死了。

他在想些什麼？他什麼都沒想，他只想活，好好地活。

但是活著也不能違背道德倫理吧！和男人成親什麼的，這也太離經叛道了啊！！

雖說林有行看上去就是不會在意那些的人，而他陸辭序也不是一直以來都墨守陳規，但是要和一個男人成親，同一個和自己同性別的人舉案齊眉相守相依，怎麼想怎麼覺得怪異。更何況自己還是作為服侍他的一方！

陸辭序一直以來都想說些什麼，但是到了開口時，腦子又全是空白。現在也是如此。

他似乎明白了，離開了林有行，自己的未來還是一片迷茫，連下一步該走向哪裡都沒有頭緒。去出陽城可能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那位伯叔只是和他的父親交往甚好，和他陸辭序又沒有什麼交集，如此突兀地跑過去想要寄人籬下，還指不定對方願不願意。若是對方不相信他，那就等於他細心鋪墊的道路瞬間崩塌。

而在林有行身邊就不一樣。雖然這個人至今從未許諾說給他什麼，但待在他身邊，至少吃喝不愁。

可是……如果這個人真的要對他做什麼的話……

陸辭序當然沒忘記他現在的處境。他被強迫著抬頭面對近在咫尺的林有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何況林有行的手還卡在他的脖子上，這就讓他更想退卻。

「……你害怕了？」林有行感受到他微微的顫抖，愣了愣，隨後笑了，周身的壓迫感又瞬間消失殆盡，不見蹤影。

「……」

廢話。你都那麼凶了，我不害怕一下豈不是很不給你面子？陸辭序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讓他說出來他確實是不太敢。

他看著垂著頭低笑的林有行，突然就對他產生了些好奇。

林有行身上的那種壓迫感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可他又能收放自如，並且無論是哪副模樣，看起來都沒有異常。

這樣的人，他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麼呢？

「……嫁給你，有什麼好處嗎？」在林有行離開之前，陸辭序又問了一遍。

「沒什麼好處。」林有行答完，又皺著眉頭想了想，「你可以和我睡。這算好處嗎？」

「不算。」

「天下想和我睡的人多了去了。我自個兒送到你面前，你還不要。」林有行撇嘴，晃了晃摺扇，「婚約放桌子上了，你先看完。要撕便撕，明日我再叫人寫一份給你送過來。」

「不必了。」陸辭序咬咬牙，看著腳步瞬間停頓下來的林有行，硬著頭皮說，「……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