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辭月(七)
小說: 南鄉賦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數:2609 更新時間:2019-10-01 18:11:56
沈子吟在看見他的時候怔了怔。
他不知道猷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完全不考慮自己於現被強加的一身莫須有的罪名,就這樣毫不顧及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雖說這一切並不是他所為,但是他出現於此,又是想要幹什麼呢?
沈子吟看見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是來幫助四氏和邊宗的嗎……?
不對。
沈子吟清楚地感知到了他身上不加掩飾的殺氣,也明白了他的殺氣所指。
「猷眠……!」沈子吟趕忙上前一步,想先攔住他。猷眠腳尖一點,直接騰空,越過了他,朝著高台那邊飛躍了過去。
情急之下,沈子吟在他騰躍的時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擺,但卻被他周身的血氣劃了個鮮血淋漓,不得不鬆手。而猷眠,至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他所沖向的方向,是青玉陽所在的位置。
不只是沈子吟,曾與猷眠有過交集的幾人也立馬清楚了他的意圖,心下都不由得一驚。顧遙大喊一聲:「快攔住他!!」自己便首先提著劍追了上去。在內圍的方棲言也躍起,試著阻止他。可猷眠似是完全不顧他們一般,甚至揮出了血氣攻擊,使眾人不得不退避。
而高台上的青玉陽早就是被嚇得臉色蒼白,雙手顫了許久才捏出了一個像樣的決,哆哆嗦嗦反覆念了不知多少遍才將自己想施的咒給抖了出來,掀了一陣巨大的靈風,企圖將猷眠擋在這風屏之外。
只是沒能如他所願。猷眠沒受這風一點影響,對這風似乎還有些不屑一顧的意味,連身都未側,依舊直直向他而來。反倒是那些趕過來支援他的人,被這靈風一掀,倒了不止一片。
青玉陽見猷眠來勢洶洶,而眼下又無人可以助他,心底涼了個透,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想法,轉身便往大殿內衝去。
而猷眠又豈會給他逃跑的機會?在青玉陽衝進大殿後,黑氣即刻騰躍而起,封死了所有可以進出的路,只空出了一條過道,作為他處決青玉陽的最終場所。
青玉陽無路可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剛轉頭,想著能否再尋出路,卻在那一瞬間被扼住了脖子,整個人都被懸空吊起。
「我猷眠,從來不替別人當惡人。」猷眠幾乎是恨到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來。青玉陽被迫與他對視,無法呼吸,只能徒勞地抓著他的手腕,做著無用的抵抗。他似乎能看見猷眠眸子里的火焰在竄躍,卻依然使他如墜九重冰淵。
最後,他求救似的將目光投向了猷眠身後不遠處站著的一個戴著黑色斗篷的淡淡的人影,口中嗚咽著,似乎是請求他救救自己。
那人影似乎是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身形漸漸淡化,直至消失不見,再也感知不到一絲氣息。
青玉陽無比震驚地睜大了眼,瞳孔中原本希冀的光一點點黯淡,最終化為死灰,將他眸子染得無比渾濁。
他最終笑了,從不斷收縮的肺腑中強行擠壓出來的氣息從喉管中費力擠出,無法連接成片,夾雜著喉嚨深處積存的液體不上不下滾動的令人噁心的聲音,從他漸漸鬆開的牙關中鑽了出來。
「……你殺了……我……又能……怎樣……?」他口齒不清地說著,笑容卻越來越扭曲,「你……沒有證據來……來證明不是你做的……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一切歸咎於我……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敢為你說話……至始至終你都是他們眼中的叛者……」
青玉陽的低笑漸漸轉化為高聲的尖笑,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因為太過激動,他的臉漲得通紅。他掙扎了起來,看起來似乎極為激動。猷眠愣了愣,竟就被他掙脫了禁錮。他卻沒逃,癱坐在地上,無比興奮地叫道:「猷眠!我帶給你的影響是永遠的!這一生,下一世!只要你還在人間輪迴,你就別想擺脫這個噩夢!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後,隨著猷眠刀刃一揮,鮮血噴濺中,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
沈子吟看著猷眠追著青玉陽進了大殿。他心下絞了一團亂麻,握劍的手不斷顫抖著。
若是他真的做出了那樣的事……那麼強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就……
沈子吟咬牙,越過人群,想要衝上高台進入大殿去阻止他。
可還未等他邁開步子,身上就一陣束縛力,將他猛地拽向了後方。
沈子吟先是感受到了有什麼東西綁在了他的身上,隨著那束縛力的加深,便是劇烈的痛感。他吃痛,手不由得一軟,百季便掉落在了地上。隨著視野的後移,他同樣看見了身穿不同門服的弟子從四面八方湧來,同朝青逸門大殿的方向衝去。
而束縛於他身的,是被下了術法的捆仙鎖。沈子吟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他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足夠沈子吟認出,這是邊宗百門的隊伍。
邊宗百門的隊伍為何會來得如此之遲?
說百門路途遙遠無法及時到達,不可信。說百門不知邊宗有此大難,更不可信。
那他們又為何會來的比遠在界北的四氏還要遲?……況且,瞧著在這邊匯聚的人的數量,他們的目標似乎不是在外圍殘餘的血變種……?
反而更像是……
「在無言谷讓他跑了,沒想到還真的是往這邊來了。」沈子吟聽見那個綁他的人這樣嘀咕了一句。
反而更像是猷眠。
沈子吟不可置信地開口:「邊宗遭此大難,你們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趕過來支援,而是去圍捕一個無辜者?」
那人輕蔑似的斜視他一眼,慢悠悠地開口道:「有些話門主還是少說點好。在於現的局勢下,門主又是以何說出他是無辜者這樣的話來的?百門敬在門主對修真的功勞上,對您和那魔頭的交往過往不究,但門主若堅持袒護他,可要當心一世英名盡被罪名所掩。」
不可理喻,不可原諒。
沈子吟捏死了拳頭,卻依然無法在捆仙鎖的束縛下御用靈力,更無法反抗它。
那人看沈子吟氣憤而又手足無措的模樣,又是不屑地一笑,接著就喊叫著下令:「凡是袒護那魔頭的,都全部給我綁了!剩下的人,隨我一同追捕魔頭!」
——
隊伍還沒衝進大殿,便被從地上突襲出來的黑刺給逼退,立在高台石階上,進不可,退也不可。
隨著黑刺阻隔著的那頭腳步聲的傳來,黑氣漸漸軟化,重新縮回了地底。而在那一瞬間,一陣反向力襲來,將登上高台的人全部給掀了下去。
猷眠獨自一人立於高台之上,幾乎是俯視眾生,而同時也被所有人注視著。他就這般,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枯衣。
枯衣上的陰陽石正綻著光,有靈流不斷環動,昭示著其中被束縛的靈魂試圖逃離的妄想。
在此地,開了靈感的人即刻便能感知出來,這陰陽石中囚禁的,是青玉陽的魂魄。
眾人皆大驚,連忙重整隊形,衝上高台,試圖阻止他。
可是未能成功。猷眠運靈一把揭下了鑲在刀柄中央的陰陽石,拋在空中,合掌,夾雜著黑氣的血刺頓時便從不同方向生生貫穿了那陰陽石。隨著魂魄扭曲的尖嘯,天地風雲變色,暗光直直貫穿雲層之時,陰陽石毀,青玉陽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石毀刀斷。猷眠手中的枯衣碎著陰陽石的破損斷成了幾截落地,不一會兒便化作了飛灰。他面對如浪潮般波濤的人群,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張狂不羈,似乎對於這場沒有勝率的戰鬥毫不介意。他伸手,借枯衣刀譜,利用黑氣和血氣互補,幻化出了一把長劍。
長劍舉於身前,半跨步,身微傾,以示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