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如止還在為外面的動靜緊張時，耳邊卻再次響起苔米的聲音。

「如止，我的姐姐叫米花兒，有機會，你幫我看看她。」

如止真的生氣了，氣的桃花眼周圍暈出一圈粉色。然而，一向對如止情緒敏感的苔米，卻毫無所覺的繼續說著。

「如止，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小心翼翼的期待。

「對。」如止眼睛裡蓄著淚水，他也被苔米那種必死的絕望情緒感染著，「朋友，最好的朋友。」

「你不會死的。」

「他會死，慘死。」

門在不覺間被打開，一道溫軟的少年聲音響起，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淬了毒似的，扎在人的心上。

杜家年輕一代唯一一位少爺，杜問鑰。這少爺自小通詩書，極聰慧，可惜一副病弱身子，如何也養不好。鎮長又如何也生不出第二胎來，只讓人嘆息名震遠近的杜家嫡系是要絕後了。

但是坊間傳聞，杜少爺因常年病痛，養了一個酷愛折磨人的嗜好，鎮長縱容，杜家上方不知飄著多少冤魂，惡性循環，杜家一脈該絕。

如此看來，無風不起浪，傳聞倒是真的。

苔米知道，事實比傳聞更加可怕。

這位杜少爺的嗜好，不是折磨人，而是欣賞人的恐懼，絕望掙扎在他眼裡，是最好看的戲曲兒。

昨天，苔米眼睜睜看著旁邊的女人被虐待致死，橫飛的血肉，漂亮臉蛋上的絕望，那種感覺已經無法言說。他只知道，只要杜問鑰不點頭要她死，那她就只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臨走之前，杜問鑰在苔米耳邊說過，「明天，你就是她。你說，我該給你想個什麼死法？」

什麼死法？

苔米這一個晚上，腦子分成了三半，一半和如止聊天，一半想著自己以何種慘的方式死去，還有一半在擔心旁邊那個垂著眼認真聽自己說話的人，如何都不忍他經歷這些黑暗。

所以，杜問鑰今天早起，想了個什麼死法呢？

苔米終於知道了，他也第一次慶幸，如止看不見是一件幸事。

如止現在，耳邊只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悶哼聲與那杜問鑰愉悅的笑聲。他咬著牙奮力掙扎，帶起鎖鏈嘩啦的響，一股熱力直衝上腦。

眼睛上，閃過一縷白光。

「哦，原來是個小瞎子。」杜問鑰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哎，小瞎子？我進來時沒聽錯的話，你們是朋友吧，最好的朋友？」

最後那幾個字，杜問鑰在嘴中繞了幾圈，方才帶著幾分調笑、幾分好奇的說出來，顯然是找到了有興趣的東西。

苔米閉眼忍受著身上非人的痛楚，聽到這句話時，腦袋裡面的弦崩了，他自然知道這位的腦子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不是，他算什麼東西！」

「對！」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發出，站在兩人中間的杜問鑰忽的低笑起來，溫潤少年的聲音響起，如果身不在修羅場，聽起來應該如沐春風才對。

「是朋友，那你應該很擔心才對，可你又看不見，要不」他停頓了一下，「我幫你實況轉播一下？」

如止一直努力抓住剛剛那一縷白光，他直覺這是他改變現狀的唯一機會，突然耳邊的聲音炸開，他條件反射地轉頭，正對上杜問鑰的臉。

即使是如杜問鑰這樣的變態，猛的對上如止那雙眼睛，也不禁失神了一瞬，不是因為多麼好看，而是像瘋婆子一樣，那雙即使是瞎了眼睛裡，總是盛滿了赤誠。

赤誠的喜愛，赤誠的厭惡。

但是沒有人願意在與他對視時看到厭惡，杜問鑰那一瞬都對自己這十年如一日的變態事業產生了一絲懷疑。

懷疑自己真的那樣不堪，那樣令人厭惡嗎？

如果問出了，對面這個人應該會點頭的。

但變態總是對變態抱有堅定的信念，又怎麼會因為一個眼神就停下他變態的腳步呢？反正杜變態就不會。

如他所言，當真開始口述。

「嘖，你們還真是兄弟情深？這都削掉幾十塊肉，堆成一小堆了，還是只哼哼兩下，可真能忍啊！小瞎子，你這朋友，可成個血人了……」

他覺得這樣說著，如止還是不能真情實感的體會。於是，他拿起鐵鉗，一彎腰，撿起腳旁一片飛過來的碎肉，還在旁邊的火盆里，烤了烤。

寬敞的刑房裡，除了濃厚的血腥味，又飄起來烤肉的香氣，更加令人作嘔。

這時，如止的眼睛開始出現了極度模糊的光塊，並且隨著他精神的集中，所見之物也愈發清晰。

一旁，苔米終於忍不住發出了慘叫，此刻他的眼睛完全被血水糊住，嘴裡被他咬的全是血，偶爾幾處完整的地方，全是疼出來的冷汗。

他再無顧全其他的精力。

眼中染著瘋狂快意的杜問鑰伸手掐住如止的下顎，敲開他的嘴，將一樣東西塞進去，又暴力的強迫他咽下。

就是伴著苔米的慘叫，嘴裡的東西被強迫咽下，如止眼睛裡的世界也變得清晰。

一個蒼白、孱弱、俊俏的少年人，猙獰著笑臉，說：「你，最好的，朋友的肉，好不好吃？」

如止發誓，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張臉，這道聲音。

世界再次黑了下去，他依舊被人掐著脖子強迫昂著頭顱。

杜家大門外，出現了一個女子，火紅霓裳稱著那張艷麗無雙的臉，讓守門的人都失神忘記了一切。

那女子一揮手，門「哐當」一聲就自動打開。

那些失神的人立刻清醒，慌忙跪了下去——這可是神仙手段，再看那就是褻瀆之罪，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杜家作為這片邊陲之地的土霸王，在凡人中還是有底蘊十足的。剛一進宅邸，入目之處便如街道一般大，綠植蔥蔥，盡頭是接待的正廳，頗為大氣。

就在這街道一般的路上，女子看到一抹白影，她立刻捂嘴嬌笑起來。

「沐師侄，來得可真是巧啊。」

奉旨前來帶所謂師弟的沐岐君，看著眼前的艷麗美人，在周圍一眾人驚訝的眼神中，躬身行了一禮。

「師叔。」

小心陪在沐岐君身邊的杜家家主杜金亨眼睛一轉，將女子出現時心中的那抹垂涎壓下，立刻恭敬開口，「仙長既然是沐仙長的師叔，自然是杜某的貴客，還快快請進。」

姿態謙卑極了。

如果李叢安沒有看見剛剛他眼中的貪婪與齷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