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牧之正在神遊，腦門卻被某人啪的一聲貼上了什麼東西，一張紅色的紙條完美地蓋住了他的視線，可偏偏安然還在人字架上，顧牧之可不敢鬆開手，皺著眉頭問道：「你幹什麼呢？拿下來。」

「我還偏不了！」

安然愜意地坐在人字架上，看著顧牧之不停地鼓吹著貼在額頭上的利是貼，那模樣甭提有多好玩了！

剛才他貼好了橫批和利是貼，正要喊顧牧之，卻發現顧牧之正兩眼放開地發獃。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難得溫柔了下來，一向冷酷的嘴角還掛著傻傻的淺笑，那模樣怎麼看……

怎麼可愛。

心臟又漏了一拍。

安然感慨，自己這輩子恐怕都和他分不開了。

「孩子們！吃飯了！」

陳阿姨站在矮小的廚房門口，用農村中年婦女渾厚的聲音喊道。此聲一起，老屋舊屋此起彼伏的回應聲。剛好出門購買物品的兩位叔叔也回來了。

安然應了一聲，看見顧牧之還僵著身子不敢動，生怕他從梯子上摔下來，有些著急地說道：「你趕快把這東西揭下來！」

安然靈活地從梯子上一躍而下，怎麼說他也是總農村長大的孩子。顧牧之聽這幹脆利落的落地聲，有些恨恨地磨著牙，正要自己動手去揭，安然卻阻止了他。「我來幫你吧。」

聽著聲音里的笑意，顧牧之有一瞬間的無奈。

安然微微仰著頭，紅色的利是貼隨著顧牧之的呼吸一起一伏，不經意間顯現出他銳利的輪廓。貼對聯用的漿糊幹的很快，安然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揭著。

只是，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像……

把紅色的利是貼拿在手裡，安然忍不住低笑著，「你好啊，娘子~~」

安然還故意用《白娘子傳奇》里的腔調，把曖昧的兩字念得無比纏綿溫柔。

果不其然，顧牧之的耳尖瞬間就漲紅了，顧牧之硬是綳著一張臉轉過頭不再去看笑彎了腰的安然。

院長等人見安然和顧牧之還不過來，就喊道：「你們兩個，吃飯了！」

「知道了！」安然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側過身，對著院長揮揮手。回過身來，卻被顧牧之託著下巴快速地在嘴唇上親了一下！「啵」的一聲，這下輪到安然羞紅了臉，慌張地瞪著眼，愣愣地看著痞笑著的顧牧之，半晌才反應過來，顧牧之剛好擋住了院長他們的視線，他們應該看不到的。

這樣想著，安然才鬆了一口氣。

顧牧之邪笑著，掐著安然的臉頰，學著安然的腔調，「你好啊，小相公~~」

安然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腔調有多肉麻，打了個激靈，壓下臉上的紅暈，連忙越過顧牧之走向院長和孩子們。

一大家子，光是小孩子們就坐了五六桌，安然和顧牧之等人和院長他們坐在一起。平時還有兩位幫忙照看的阿姨和三位叔叔，都放假回家了，一些還小的孩子就寄託給了醫院照看。今天院長和陳阿姨兩人搞定了五十來人的飯菜，其辛苦可想而知。

並沒有什麼大魚大肉，葷菜就是每一桌上都有一碟噴香的炒雞肉和一碟簡單的榨菜炒蛋而已。院長拉著顧牧之、安然坐在他身旁，宛如枯木般的手拍拍顧牧之，「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菜招待你，你可就別嫌棄我們啊……」

「怎麼會呢……」

顧牧之握著長短不一的竹筷，端著缺口的瓷碗，手上的碗裝滿了粘稠的米粥，沉甸甸的。幾筷子綠油油的通心菜襯著米粥的白，幾滴清油漸漸暈開。就這樣簡單的菜，顧牧之卻覺得無比美味。抬眸望著這位滄桑的老人，笑著說：「院長，你做的飯菜很好吃啊！比安然做得還要好吃！」

「哪裡的話，」院長憨笑著，把最好的幾塊雞腿肉夾到顧牧之的碗里，「你覺得好吃就多吃些，以後還有拜託你多多照顧安然了。」

一旁的安然心裡一暖，淡漠的眸子染上了些水光，望著眼前的院長，記憶里他還是一身青衣負手而立的先生，現在卻是一位普通的白髮蒼蒼的老人了。時光何其無情，唯一不變的只有這位老人對他們的關心。

不忍哽咽出聲：「爺爺，你多吃點吧。」

院長也不惱安然打斷他，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安然的腦袋，就接著對顧牧之說：「安然這孩子，倔強啊，有心事也從來不和我們說，他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我們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們也幫不了他……」

「我也老了，我也不能……」

話已至此，就連一旁的陳阿姨也難免動容，垂下她已蒼老的面容，默不作聲地吃飯。

「以後，還得麻煩你，多多照顧他……」

「……我會的，」顧牧之臉上綻放出一抹真摯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身邊的小孩子們吵吵鬧鬧地吃著飯，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方言，卻讓顧牧之感到從所未有的親切。大概，這樣才算是家吧。

院長是在外面闖蕩過的人，拉著顧牧之和他說說外面的那個世界。顧牧之也想不到，即使是呆在這樣的一個小地方，院長也還是關心著這個世界的變換，兩人從大國選舉到地區動亂一番暢談。即使已經飽了，院長還是拉著顧牧之在暢談。

顧牧之見安然早已起身，在幫陳阿姨收拾碗筷，顧牧之拒絕了院長，連忙跟著安然身後，調笑著：「我來幫你。」

安然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麼，就帶著顧牧之來到廚房。一個褪色的老膠盆，半盆澄清的水，就這樣展示在顧牧之面前。

顧牧之滿臉黑線：「？？？」

安然聳聳肩，「你不是你來幫我嗎？那你洗碗吧。」

「？？？」顧牧之吃驚地瞪大了雙眼，先不提安然讓他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做洗碗這種粗活，關鍵是，「連洗潔精都沒有怎麼洗？！」

「哦，對了！」

安然在另一邊昏暗的水池旁左看右看，拎起一塊不知道是什麼鬼的東西遞給顧牧之。安然笑笑：「你用這個洗就好了，不用洗潔精的。」

顧牧之發誓，安然一定在心裡嘲笑他來著……

他為什麼要過來幫安然呢？這真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不過，很快，顧牧之就發現了這東西的神奇之處，真的完全不需要洗潔精的！

等安然回到廚房的時候，看見顧牧之專心致志地洗碗的樣子，那模樣有點好笑。這小小的廚房，還是第一次迎來了一位如此高大的男人。這一對比，乍一看還以為那洗碗台是給小孩子用的呢……

安然走過去，說道：「要不我來？」

顧牧之頭也不抬，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手中的碗，「你一邊去，我來。」

嗯……顧牧之很有家庭煮夫的潛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