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的弧線還在彰顯這雙鞋的精細做工，安然記得當初穿上這雙鞋時的小心翼翼，生怕蹭著刮著了。那天即使很累，但真的很開心。顧牧之細心的照顧，讓他誤以為他們可以是一輩子的朋友。

可轉眼第二天，什麼都變了。

他依舊記得顧牧之把這雙鞋扔掉時的決絕和果斷，似乎他們之間的友誼也就這樣被他扔進了無底的垃圾桶。

就在安然陷入自己的世界的時候，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出現在安然面前，輕柔地接過安然手裡的鞋。

安然抬著眸子看著他，但顧牧之卻垂著眸子，長而濃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睛底下投下一片清晰的陰影。高大的顧牧之和安然一樣，半跪在地上，可顧牧之依舊比安然高出大半個頭。寬厚的肩膀在他面前，安然莫名地感到安心。

顧牧之白皙而修長的手指在鞋上輕撫，彷彿這是什麼絕世珍寶。形狀姣好的薄唇勾起令人心疼的弧度，在燈光下，顧牧之的臉色居然蒼白了幾分。那微張的薄唇微微顫抖著：「安然，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是個懦夫嗎？」

「……記得。」

安然淡漠的眸子直直地望著顧牧之，似乎這樣就可以把眼前的這個人看個透徹。

「你是不是以為我天不怕地不怕，我也以為是這樣的。可是，當我發現時，我卻下意識地想要逃避，越發明白自己的心情就越發堅定地逃避。」

顧牧之抬起漂亮的眸子望著安然，那裡面居然有幾分小心翼翼和祈禱，「安然，你說我是不是個懦夫？」

「你不是。」

心裡一陣抽痛，安然遲緩卻堅定地搖搖頭。他想抱抱顧牧之，怎麼樣都好，只要顧牧之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

顧牧之蒼涼地勾起嘴角，像是在嘲諷自己。垂著頭，「我原本打算，如果你長大了，直到你可以穿上這雙鞋；我就承認自己的心情，我就不再逃避。很好笑是吧，一邊逃避，可另一方面卻又不肯捨棄這種感情……」

「可是我等啊等，你似乎不再長大了，似乎一切都定格在了當初，直到你離開，你依舊沒有辦法穿上這雙鞋。」

「這算什麼？灰姑娘和水晶鞋的故事嗎？」

安然忍不住打岔，甫一說出口安然就想打死自己！但他只是想活躍氣氛而已……

「別打岔！」

顧牧之一下子就破功了，笑著嗔怪安然。看著安然臉上傻傻的笑，顧牧之無奈扶額，「總而言之，」

顧牧之鄭重地看著安然，安然也漸漸收起了笑容，「安然，我喜歡你。」

「……哪種喜歡？」

「那種喜歡。」

「哦，那種喜歡啊……」

顧牧之俊臉泛著紅，看著安然獃獃的樣子表情卻漸漸崩塌，擰著眉頭壓抑著暴躁不安的心情：「你到底懂沒懂啊？！」

「大概懂了吧……」

安然笑著感慨一句，過去顧牧之對他的好他都記得，反倒是那些不好倒是開始漸漸淡忘了…… 不，其實好的也不記得多少了；腦袋裡幾乎都是最近的記憶。怪不得他們說他寡情寡義。

跪的久了，腿累。而且顧牧之記得安然的腿不太好，就扶著安然，兩人站起身來坐在床上。安然也不拒絕顧牧之的動作。像是有幾分感慨幾分唏噓，顧牧之倒在床上，「其實我不想這樣活著，不想再去面對那群老頭子，我也不想爭鋒相對。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安然。」

「沒有家族的束縛。」

想到了那兩人，安然舒了一口氣，「……是啊。」放任自己倒在了床上，恰巧壓倒了顧牧之的手臂，顧牧之也就兀的繃緊了身體然後漸漸放鬆，就是沒有把手臂抽出來。

安然調笑著，偏過頭問道：「你不抽出來嗎？」

顧牧之僵硬地望著天花板搖搖頭：「不了。」

今天的顧牧之怎麼那麼可愛，安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還是抽出來吧，怪不舒服的。」

「哼~我都還沒怪你壓到我手了，你還嫌我不舒服！！」

顧牧之惱怒地把手抽出來，怒怒地戳著安然的腦門。

安然躲閃著顧牧之的攻擊，眼睛帶著笑意，「ennn,要不要試一下能不能穿得上？」話落，顧牧之猛地坐起來，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這一瞬間竟然可愛地像個小孩子一樣，讓人忍不住揉一揉他的腦袋！安然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做了！沒想到，顧牧之愣是紅著臉，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繃緊了身體地接受著蹂躪，就連耳尖都是紅的就像是透明的一樣，甚至可以透過壁燈的光！

安然的手一拿開，顧牧之就手忙腳亂地把鞋子從塑料袋裡拿出來。因為太過著急，顫抖著的雙手臉一個簡單的拉鏈都拉不開，愣是急的顧牧之都繃緊了身體，就差直接手撕了！

好不容易解開了，顧牧之半跪在地上，手裡拿著一隻鋥亮的皮鞋，而安然則端莊地坐在床上，那副場景看起來和灰姑娘試鞋子有幾分相像！

顧牧之望向安然，安然微微點點頭。得到回應之後，顧牧之的大手輕柔地抓著安然的腳，透過襪子，安然可以感受得到顧牧之的手在顫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手的冰冷，一種奇妙的感受在安然心中蕩漾開來。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讓安然臉上沾染上了些許的羞紅，但卻莫名地心安。

很久很久以後，安然才知道那種情緒叫福祉。

即使明知道如此，可看見鞋子依舊不合腳時，顧牧之還是流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一瞬間，他眼裡的光芒都熄滅了。

安然低頭一看，果真是如此，鞋子完全不合腳。安然把鞋子脫下了，又把鞋子仔仔細細地放回塑料袋裡，望著顧牧之說道：「其實我不太明白你說的那種感情，但我知道，我希望你開心。我知道，我一離開你，就充滿了不安，害怕一個人走在路上，害怕一個人呆著。只有呆在你身邊的時候，我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面對這個世界。」

即使是現在。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顧牧之把鞋子接過，蒼涼地笑著：「你不用……勉強自己。」

安然沒有理會兒顧牧之的話，拉住了轉身就要走的顧牧之，「顧牧之，我想留在你身邊，如果可以的話。」

顧牧之沒有轉身，挺拔的身姿這一瞬間竟然看起來有幾分寂寥。顧牧之骨節分明的大手漸漸握緊了安然的手，兩隻手緊緊纏繞著，十指相扣。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