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你知道嗎？其實我就是個懦夫。」

……

「你不是。」

安然依稀記得，高中那會，學校里還有不少像安然這樣憑成績進來的學生，也有不少像顧牧之一樣有權有勢的大少爺。安然曾經的一個朋友被欺壓，甚至還被人用家人來威脅他，安然望著那個囂張跋扈的富二代，忍著一肚子的火卻又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對方自然也看到了他，下巴仰到天，諷刺地說道：「你別著急，等我父親搞定了顧家，我就把你送走！免得腌臢了這裡的空氣！」

但很快，那個富二代背後的勢力垮了，富二代也就從學校里消失了，那個朋友拉著他說一定要代他向顧牧之道謝，安然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顧牧之做的，而且完全沒有依靠他父親的勢力。

那天，安然著急地跑過去找他，想要說些什麼感想之類的話。只見，顧牧之像往常一樣，被包圍在人群中，臉上掛著標準的笑容。感謝什麼的，顧牧之從來都不需要不是嗎？

上課之後，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然坐在顧牧之的後面。安然拿出自己僅存的一包餅幹，問顧牧之：「吃嗎？」

「吃。」顧牧之毫不客氣地整包拿走了，還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讓安然眼巴巴地看著他。

「你才不是。」

安然說道，那邊低沉的笑聲擁有著催眠曲的魔力，眼皮越來越沉了，忽然想起：「你的生日快到了，你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客套話。

每年安然這樣問的時候，顧牧之都會回一句——有什麼我得不到但你卻能給的？

好像還真沒有。高中的時候，買一個巴掌大卻足夠精緻的蛋糕，安然獨自一人在花園的角落裡，等到顧牧之的生日派對結束。每次顧牧之匆忙趕來，身上還穿著做工精細的西裝，頭髮有些凌亂了，但臉上的笑容卻像個孩子一樣。雪白的牙齒襯著形狀姣好的薄唇，竟有幾分可愛的意味。

安然讓顧牧之在他身邊，連忙插上幾根蠟燭，點上火。溫暖的火光瞬間散開，照亮了兩人臉上那樣純真的笑容。安然笑著說：「許個願吧。」

「切！我還能有什麼願望啊！」顧牧之不屑地笑著，眼裡卻是被兩人忽略掉的寵溺，說：「只要你別給我鬧事就行了！」

「我哪有啊……」安然很無辜。

「只要你過得開心就好了，」顧牧之連忙加上一句，「別給我找麻煩就是了！」

「我哪是這樣的人啊……」安然很是哭笑不得。其實高中，那三年，顧牧之的願望好像都是一樣的。安然以為只是調侃，從沒有放在心上。

是了，其實每次遇到什麼困難，安然都會立刻找顧牧之，就連在夢裡也是這樣的。

可是後來，兩人的相處一點都不愉快了……

去年的生日，安然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都是顧牧之愛吃的，還親自做了一個小蛋糕。但安然其實也明白，顧牧之參加完朋友給他辦的派對之後，是再沒有胃口吃這些的。安然還特地煮了解油膩的小米粥。

在空蕩盪的房子里，等著顧牧之回來。七八點了，顧牧之還沒有回來的跡象。安然想打個電話詢問一下他什麼時候回來，至少他也不能這樣空等是吧。但他不能，顧牧之不允許他打擾他，如果狂歡的時候接到他的電話，估計會很掃興吧……

安然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一陣巨大的聲響吵醒的。刺耳的乒呤啪啦聲，是碟子碎掉的聲音。安然從沙發上爬起來，卻看見一個性感而不失清秀的女郎被顧牧之壓在飯桌上擁吻，原本的飯菜和蛋糕都已經被掃落在地。算不上精緻的蛋糕被顧牧之踩在腳下。

兩人臉上都帶著不正常的酡紅，很明顯是喝醉了。女郎緊身的禮服已經滑落，露出大半潔白的身軀，一雙勾人犯罪的美腿緊緊纏繞著顧牧之窄腰，白皙的胸口都是勾人的吻痕。顧牧之的衣物凌亂得很，領帶歪歪扭扭地掛著，性感結實的胸膛被一雙柔夷之手輕輕撫著，像是安撫著顧牧之噴薄欲出的慾望。

安然看得清清楚楚，顧牧之眼裡猩紅的慾望，似乎欲把女郎拆吃入腹。曖昧的親吻聲、衣料的摩擦聲，格外地清晰。

女郎似乎清醒些，看見了站在一旁的安然，臉上有幾分羞赧，欲迎還拒地推了推狼急的顧牧之，嬌嗔道：「有、有人在看著呢！」

顧牧之抬起埋在她胸口的腦袋，兩人的臉頰緊貼在一起，也不知道顧牧之做了什麼，安然就見女郎臉上染上醉人的魅惑，低低的呻吟從她口中溢出。

滿意地看著女郎的表情，顧牧之轉頭望著呆愣愣站著的安然，他眼裡的嘲諷和厭惡卻遠遠蓋過了慾望的顏色，冷笑道：「怎麼？你也想要？！」

胸口一陣陣揪痛，安然蒼白著臉搖搖頭，轉身就落荒而逃似地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一進到房間，那兩人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

有些意外，但其實也不算意外。很早之前，安然就意識到，他們兩人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那個圈子裡的人愛玩，總有一天顧牧之也會這樣的。

但心臟卻劇烈跳動著，像是在申訴自己的痛苦。

為什麼會感到難過？

是因為自己的精心被他當做糟糠了？

是因為顧牧之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在他面前做那樣的事情？

還是因為，終於不得不承認兩人終是漸行漸遠？過去，終究是回不去了……

……

想起了一些不愉快，安然不多想，問道：「想好什麼禮物了嗎？」

良久的沉默之後，顧牧之低笑了一聲：「還真有。」

聽見這話，安然清醒了些，連忙問道：「我買得到的？」

是辦得到的……

顧牧之沒有糾正安然，應道：「可以的。」

「那就好……」

話畢，安然漸漸進入了夢鄉。

他又夢見了那個廣場。

大媽帶的音響還放著某傳奇的歌，那些皮孩子在他身邊轉著。他的小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似乎這樣會安心些……

但其實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夜漸深，人群漸漸散了。安然深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內心的聲音吶喊著，想要連忙離開。

可他的身體卻一動不動的，目光堅定地望著前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可是他到底在等什麼？

人販子嗎？！

安然，你就是學不會教訓是嗎？

安然冷冷地嘲笑著自己。

但很快，視野里有個模糊的人影向自己走來。 那個人很高很高，寬厚的肩膀似乎可以這樣為他撐起一片天。

那個人嫌棄地看著安然，說道：「哭什麼哭啊！！臟死了！」

這時，安然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那人擰著眉頭蹲下身子，眼神左右躲閃著，把紙巾遞給安然，煩躁地說：「喏，你要是不哭的話，我就帶你去吃雪糕，怎麼樣？」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