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顧牧之遠去的聲音，安然才抬起頭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

「顧牧之，你究竟想怎樣……」

安然頹廢地趴在桌子上。

顧牧之，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決定從顧牧之身邊離開的。可是為什麼，顧牧之還要不停地來打擾他。

只那一霎，顧牧之惱怒地戳著他的腦袋，讓他恍惚地覺得兩人還在被數理化困擾的高中時光。

被下午的陽光灑滿的教室里，兩人坐在一起，顧牧之抱怨著校服一點都不潮，安然在一旁笑笑附和著，顧牧之就會惱惱地戳著安然的腦袋，恨恨地說：「你只就會點頭。」

眼睛裡充滿了無奈。

安然也知道，顧牧之也只是怒怒而已。在他眼裡，顧牧之很像院里吃膩了饅頭的大寶，一邊惡狠狠地抱怨饅頭不好吃，一邊無可奈何地啃著饅頭。

那時候的顧牧之，除了凶，其實很多時候挺可愛的。

但安然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比喻有多麼荒謬。

想來，自己當初為什麼遲遲不肯離開顧牧之呢？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在顧牧之身上尋求的那一點虛無縹緲的安全感,更是因為高中那些快樂的記憶。

時間不就是個騙子嗎？

時間總會洗滌了那些不願憶起的不快，只剩下那些打上濾鏡的時光。

似乎過去只剩下那些動人的時刻。

純真的微笑，溫暖的問候，曖昧的眼神。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安然以為他在顧牧之身邊，還有個卑微到灰塵里的位置。

其實啊，那個位置還是有的。

只是，顧牧之依舊活在雲端，他只不過是在泥地里投下一片陰影，而安然卻在那一方陰影里苟且偷生。

顧牧之是翱翔雲端的雄鷹，那投下的陰影，越來越小。

活在陰影里太久，安然都忘了，自己本該活在陽光里。

安然伸直身子，把顧牧之的那張課表放到包里，搖搖頭，把腦子裡的胡思亂想都忽略掉。

連忙趕往下一個教室，生活還得繼續啊，不是嗎？

以為顧牧之只是說說而已，畢竟他從前可是恨不得直接把他給扔了。

沒想到下課的時候，顧牧之還真的給他打了個電話，安然看著手機熒幕上不停跳動的名字，愣了愣，在徐燕燕的目光下，緩緩點下來接聽鍵。

「…喂？」

「……」

「下一節課，在二教202。」

想著沒什麼了吧，安然下意識就想掛斷電話。但是他並不是那樣的人，院長爺爺教導過不能一聲不吭就掛電話，雖然顧牧之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但他還是下意識地等著顧牧之先掛。

但對方卻是一陣沉默。

氣氛有些冷，安然也有些尷尬，聽筒里只有那方微弱的呼吸聲、和遙遠的喧鬧聲。

「還有事嗎？」

「……」

「是我。」

「我知道。」

「你是認真的？」

安然很想笑，他突然覺得顧牧之比他還有脫線，原來顧牧之從來都沒有認真聽他說過話是嗎。

很可惜啊，如果安然不是臉盲，如果顧牧之不是他的那個唯一，其實顧牧之還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他們說不定會成為很要好的朋友。

只可惜，這兩個前提，改變了一切。

安然抬頭看著手裡顧牧之的課表，顧牧之的字已經脫去了青蔥時期的青澀，筆鋒之間透露著成人的鋒銳。

「嗯，我是認真的。」

話一頓，似乎胸口中淤積多年的鬱氣隨風散去。

安然輕輕舒一口氣。

「顧牧之，多謝你多年的照顧。以前，是我不對，是我太…」

安然笑著頓了頓，他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他要是用貶義詞，豈不是太不給自己面子了？

「總之，多謝你了。你教了我很多。」

「如果以後，你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不要客氣，雖然這種情況不太可能，而且我也不一定能幫得上什麼忙…」

「真的，謝謝你了。」

五年的時光，安然也沒想到，自己到頭來也就只有一句謝謝。

只希望，顧牧之不要生氣才好……

「……」

「你、你難道就只有這些想說的嗎？」

從顧牧之的聲音里，安然聽得出來強忍的憤怒。

「…嗯。」

安然心裡一陣愧疚。不知為何，安然居然把自己和小說里冷酷無情的男主聯想在一起，而顧牧之則對應軟萌易推倒的女主……

顧牧之要是知道了，估計會打死他吧。

「嘟嘟——」

想也知道，顧牧之估計會生氣，這下兩個人才算是真正地斷了關係。

不舍，還是有的。

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壓力。安然只希望自己能早日擺脫對顧牧之的依賴。

安然一放下手機，就對上了徐燕燕充滿母愛的眼光。

徐燕燕充滿憐惜地望著安然，安然甚至還看到了徐燕燕眼角的淚花。徐燕燕想要默默安然的頭，安然笑笑躲開了，徐燕燕也不在意，只是紅著鼻子對安然說：「你以後有事都可以找我的哦。」

就像一個阿姨在安慰走失的小孩一樣。

安然無奈地苦笑著，「我沒事啊。」

徐燕燕不樂意了，「你不找我，你找秦系光他們也是可以的啊！總之，你有事一定要和我們說！有什麼事，我們都會罩著你的！」

說完，徐燕燕還拉過坐在她身邊的秦系光，「啪啪」地拍著秦系光結實的胸口。

秦系光沒好氣地對著徐燕燕猛點頭，「是是是！」

誰讓他栽在徐燕燕手中呢。

把眼神投向一旁的安然，「以後，我罩著你！」

「那就謝謝了。」

夜半時刻，安然站在熱水房對著熱水機幹瞪眼。早知道，他剛才出來之前就問一下伍葉神他們怎麼用了。只知道宿舍和教學樓里的熱水機不一樣，宿舍里的還要刷卡。只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插卡的那條縫，可是熱水機的水龍頭怎麼擰還是不出熱水啊……

該不會他第一次用就撞上了機器壞的時候吧，那也太倒霉了。

很快就要熄燈了，安然在熱水房裡站了老半天，也沒見有人來打水。

安然掏出手機，還在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向伍葉神他們請教一下，就看見有人提著熱水壺來了。

安然抬起頭，和來者尷尬地直視了好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