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亭風(三)
小說: 南鄉賦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數:2416 更新時間:2019-09-22 02:53:28
……
天色將暗之時,侍女叩過了猷眠的門,將猷眠領去了正殿。
在後院時還感覺不到,待到了正院的通口時,人數一下子便多了起來。一塊不小的地界,塞了滿滿噹噹的人,都在忙碌著,好不熱鬧。猷眠走的是專門的貴賓通道,所以也只是草草掠了一眼後便過去了。
此次大宴到場的除了四氏還有百門中一些有勢力的門派——實際上都是在九曲死後崛起的——先前猷眠也曾去打探過,這些門派雖崛起還有微妙之處,但沒有一個像青逸門這般莫名其妙。
只不過邊宗百門的紛爭他也不願多管,畢竟只要魔界裂口是封好了的,邊宗這些人愛怎麼鬧也就隨便他去了。
只是唯一頭疼的,就是這場即將會變成鴻門宴的大宴了。
……
臨近戌時,賓客已滿座。四氏的位置在大殿右側,是專門的貴賓座。猷眠位於正數第二座,左座是方棲言,而右座是顧今影。猷眠和顧今影互相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了。
舞女登台,舞一曲紅塵,身姿曼妙。侍女依著長隊走進,有序地走進大殿,將菜餚分別擺桌後就退下了,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待命於原地。
青玉陽是等舞女全部退下後才出現的。他出場便是朗聲笑著,朝著在坐賓客敬酒,隨後先是向四氏表示了敬意,接著便是同百門代表閑談一般,問起一些管理近況。這場景在繞樑樂音中,倒是顯得融洽。
猷眠在下面輕輕抿著酒,目光越過懸掛的薄紗與上貢慶賀的人群,落在了青玉陽的身上。
此人身材並不魁梧,且鬢髮兩白,這樣看過去倒頗有仙風道骨之氣。看他在人群中氣定神閑,氣度倒是穩的,看起來也挺溫和,只是猷眠總覺得,對這人無法親近,也提不起好感。
再怎麼也不過就是為了勢力權財而明爭暗鬥的蠢貨罷了。猷眠暗暗腹誹。就是希望別像喬與安那般蠢到家便好。
說真的這些老傢伙的勾心鬥角是真的沒什麼好看的。猷眠只略微聽了些他們的談話便無聊起來——無非就是有沒有新招門生,上月眾門管理如何……如此之類的話,就像嘴碎的婦女在一同論雞毛蒜皮的家常。要不是這兒的酒還算不錯,猷眠早就坐不下去了。
再瞄一眼方棲言身邊的白衣瞑,已經是強壓著脾氣,靠著吃菜來打發時間了。
就在他想著要不要找個理由先溜時,青玉陽的話鋒突然轉向這邊了。
「上回我去顧家拜訪時,並未看見開寧上神,」青玉陽首先朝向了顧今影,「不知下次再訪時,可有幸拜見?」
「上神尚在閉關當中,出關暫無定。待到上神出關,我自會稟報門主之心,還請門主不要太過心切。」顧今影從容不迫,微笑著回答道。
怎麼,這麼著急地想求見上神開寧,是想早點確認自己的地位麼。猷眠眯了眯眼,又咽下了一口酒。
這般如此,看來顧氏也未承認青玉陽的總管之位啊。那麼顧今影前來,大約和他們一樣,也只是來打探底細的麼。
既然青玉陽並非內定人選,那麼百門勢力此次前來,也是為了尋找機會把青玉陽推下去麼?
真是好一場鴻門宴。猷眠在心中暗自感嘆。
另一邊,青玉陽與顧今影的對話步入尾聲了。這接下來,他便又把目標放向猷眠了。
「……沈氏大劫不過四年,復興卻如此迅速。沈氏掌門的才能,真是令老夫佩服啊。」青玉陽看向抿著酒的猷眠,似乎是有意提起沈子吟。
「這話您當著他面說比對我說更好。」猷眠放下酒杯,朝他笑了笑。
反正沈子吟也不會怎麼理你。同時,他在心裡如是想道。
青玉陽似是頓了一下,但立馬就用笑聲給掩了過去。而接下來他問的一些沈氏近況,猷眠都用「百姓安定,秩序井然」給他塞了回去。
「……如今世態安定。又無禍亂。沈氏掌門年輕有為,聽聞家族安排有意替他娶親,老夫冒昧問問,可有欽定之人?」
猷眠拿酒的手微微一顫,心跳似乎也定了一下,但下一秒他便覺得好笑:「這些問題,問他不比問我更好?」
「是,是我冒昧了。」青玉陽朝猷眠敬酒,表示了一下自己虛假的實際上根本不存在的歉意,「那老夫可否問問……左衛侍者可有意娶妻?」
「若是沈子吟要我娶妻,我不便娶嘍。」猷眠挑了挑眉。
青玉陽笑:「左衛侍者對沈氏當真是滿心忠誠。」
「倒也不是對沈氏忠誠。」猷眠眯了眯眼,也笑道,「我只聽沈子吟一人的話。」
目光似乎越過一旁眾多人群,落在了一些人身上。
……
——
……
宴會結束時,已是臨近子時。
猷眠與四氏其他三人一同走回後院廊房,談論了對於青玉陽的看法。
「青玉陽為人暫不可知,但從現看來,他似乎只是利用邊宗百門的勢力,耍了些手段,將勢力集結一處,最後踩著其他人爬上了最高位。」顧今影如此分析道,「我草略排查了一下青逸門以及其周邊,暫未發現有妖邪或魔物的氣息,但若是要提防魔界安插新魔使,還是得小心青逸門這塊。」
「嗯。雖說青逸門崛起可疑,但若是能集結勢力,短時間內達到這種程度也不是不可能。」方棲言點點頭,摸了摸下巴,沉吟,「若是他拜訪了上神,是不是就能拿到總管之位的許可呢?」
「他見不到的。」顧今影笑,「上回就是因為聽聞他要拜訪,上神才去閉關的。」
方棲言:「……」
猷眠:「……」
白衣瞑:「好慘。」
「說起來,在百門賓客中,我似乎看見了沈氏衍生家族勢力中的人。」方棲言看向猷眠,有些擔憂地皺眉。
「那又如何。沈家大難他們不出手相助,沈氏復興了又想從中撈好處。」猷眠冷笑道,「自沈子吟上位後就沒理過那幫混賬。如今看在沈氏討不到好,不就只能巴結青逸門了麼。」
「倒也是。不過萬一他們對沈氏……」
「管他呢。就這情況來看,想與沈氏抗衡還是遙遙無期的。」猷眠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就算哪天真的整過來了,我也有辦法給他們全部趕回去。」
他語落罷,四人便一同笑了起來,隨後便各自回房了。大宴還會再舉辦兩天,這些時間夠他們摸清青逸門底細了。
……
猷眠回房後,擺出了先前向侍者要到的筆墨紙硯,提筆給沈子吟寫信,將一天的所見所聞盡數寫好,便折起放置於一旁,想著明日再給沈子吟送過去。
這之後,他蹬飛了鞋子,便爬上了床,算著大約還有幾天才能再見到沈子吟,不知不覺意識便有些朦朧,眼前慢慢變為黑暗。
……
——
滿室冰藍,沿壁有水塘。
猷眠猛抽了一口氣,睜開眼來,面色蒼白。
束縛於手腕的鐵銬,水下纏繞在小腿的長鎖。
不規則遍布與冰藍之上的赭色,兩色極端交映形成的感官衝擊,以及刺骨的冰冷和真實的痛感。
與重回的恐懼一起到來的,是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的,左眼下有一點淚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