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亭風(二)
小說: 南鄉賦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數:2359 更新時間:2019-09-22 02:53:28
猷眠到達青逸門時,已是正午。
一開始跟著他的侍女領著他到了正門,對著守門的侍從說了些什麼,隨後便向著猷眠微微欠身,繞過門退下了。守門的侍從朝著猷眠微微頷首,作了個「請」的手勢,便帶著猷眠朝著院內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所擴張的原因,青逸門的界地比之前猷眠所了解的要大出許多。雖然並沒有沈家地界那般遼闊,但也是可觀的。四方廊房延伸,圍成方狀,正中是淺塘,可聞水聲,有不知名的花浮於水上,花下依稀可見魚擺尾而過的殘影。
「倒是風雅。」猷眠咂咂嘴,聽著侍從向他交代。
「您的房間是右側第二間。」侍從領著他到了廂房門前,「晚宴於日落之時開始。還請稍作歇息。待到時辰,會有侍者前來通知的。」
「多謝。」猷眠朝他笑笑。
侍從也笑笑,稍稍行禮便先下去了。
猷眠推開房門,吸了一鼻子熏香,被嗆得連忙關門後退。
房內也行,比沈家門徒宿舍還要大出那麼些,就是熏香味太重了些。猷眠抹著被嗆出來的眼淚,如是想著,打開了門通風散味。
在這熏香味散去之前,得找個地方好好避避。
猷眠一邊捏著鼻子一邊想著,還沒轉身,就聽見左側傳來的詫異之聲:「猷……猷眠?」
——
猷眠轉頭,看見了滿臉驚異的白衣瞑,似乎非常震驚他出現於此。
「啊,」猷眠也面露驚喜之色,「原來你還沒被你爹打死啊!」一句就把正在暗自感動老友重逢的白衣瞑嗆了個半死。
「就你事多,我被爹打死了你還能討到什麼好不成?」白衣瞑沒好氣地瞪他,「怎麼你來了?沈子吟呢?」
「我就不能來?」猷眠笑,「就算是沈子吟來,我也會跟著的。」
白衣瞑哽了又哽,最後才憋出一句:「誰……誰和你說這個了…!」
……
就在他倆爭執鬥嘴之時,隔壁房間的門被打開了。猷眠轉頭一看,是正理著衣角的方棲言。
猷眠條件反射似的「啊」了一聲,恰巧方棲言也抬頭看他,也是一愣,隨後面露驚喜。
白衣瞑看他出來,有些不滿地撇嘴:「搞什麼啊,不就是放個東西嗎?慢成這樣。」
「難得有機會和你如此悠閑地同游,打扮打扮有何不好?」方棲言笑著,眯起的眸子里儘是寵溺。他抬手揉了揉白衣瞑的頭,倒把一旁的猷眠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似乎就是個錯誤。
在那兩人膩歪時,猷眠四處望瞭望,想找個地兒開溜,卻發現除了自己那熏香能熏死人的房間,似乎就無處可去了。
「……對了,聽說後山那兒還有個庭園,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正巧此時,方棲言向他提出了邀請。
哈哈誰要和你們一起啊我不想再更亮一點啦快滾去享受你們的二人時光吧……
「發什麼呆啊,你去不去?」
「啊、哈哈,好啊。」
——
雖說百般不願,但何奈房內熏香勸退,猷眠還是跟著他倆一同到後院庭園來遊園了。
清流穿橋而過,白衣瞑被水下的花鯉吸引,隨手扯了幾根草編了個長藤,盪在水內晃悠逗弄著,方棲言則在一旁,就著他剩下的草編著花環,時不時看一眼身旁的白衣瞑,嘴角常帶淺淺笑意,就只剩猷眠一人蹲在一旁,叼著草根滿臉黑線,止不住地懷疑人生。
「子吟近期在做些什麼?他不赴宴,大約是很忙麼?」就這樣蹲了半晌的猷眠終於聽到了方棲言的問話。
「能幹什麼,該吃吃,該睡睡,其他不過就是瞎忙一通。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破事,說到底就是愛給自己找麻煩。」猷眠吐掉了已經被嚼爛的草根,聳聳肩。
「……不過說來,咱們也好久沒見了。」逗魚玩的白衣瞑撐著臉,開口似乎帶了些悵然若失之感。
「嗯,畢竟修真秩序重修,需要重整的多了許多,想要再像少年時那般快意,大約是難了。」方棲言應著,微微垂眸。
「我在沈氏這三年就沒歇過……」猷眠吐出一口濁氣,看向白衣瞑,「不過,無思花海已經歸於醉花白氏,花鏡堂重還,你又成功升為鎮塔人,不是方便許多麼?」
「屁咧,鎮塔人也沒比掌門好哪去,每天圍著塔跑來跑去累得要死要活的,還要被我爹找麻煩。」白衣瞑吐舌,「說真的,要是早知道無思花海會歸於醉花白氏,我就去繼任掌門了。沒了無思花海的束縛,當掌門不比鎮塔人快活?」
「當初你在整個修真界面前讓你爹打臉,三年了他還沒把你打死,真是造化了。」猷眠嘻嘻笑道。
白衣瞑翻了個白眼,算是回應他了。
方棲言在一旁,只是笑著看他倆鬥嘴,時不時找個空兒替炸毛的白衣瞑順順毛。
猷眠看著他倆,突然想起來了,就順口說了一句:「那現在你倆是……?」
白衣瞑立馬沒了聲兒,背過身去佯裝看魚,實際上沒被長巾遮住的耳朵尖兒早就紅了個透。
方棲言似乎也是有些害羞,雙頰微紅,手輕輕攪了自己與白衣瞑的髮尾,繞在一起,倒是一副小家碧玉樣兒:「……我已與家人說過了。」
猷眠咂了咂嘴,而白衣瞑震驚。
「什……什麼……!?」這下他的臉紅了個徹底,一把伸手揪住方棲言的衣襟,「你……你什麼時候說的!?怎麼都沒和我商量過啊……!」
純情戲劇。猷眠蹲在一旁,心中暗暗想著。
「忍不住了,就說了啊。」方棲言眼裡一派純真,還帶了些疑惑,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你……我………」不只是不是氣的,白衣瞑語無倫次,一句完整的話都吐不出來,「你這人簡直……我就說怎麼最近白山淮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你……你……」
白衣瞑對著他「你」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什麼東西,最後幹脆撒手衝下橋,一邊悶聲嚎叫,一邊撓著頭髮跑出了他倆的視線。
猷眠看戲般笑得歡樂,看著白衣瞑跑遠,又看了看不禁失笑的方棲言:「你真說了啊?」
「嗯。」方棲言笑,點了點頭。
「兩方都說了?」
「白掌門我倒沒說,但不知家父有沒有告知他。」
「真厲害啊……」猷眠又扯了根草,「你覺得那倆老人家能接受嗎?」
「無論接不接受,既我決定要與他執手天涯,那我就必要做到底。」方棲言的笑依舊溫婉,說出的話卻無比堅定。
「再說了,情愛為何要分性別?男子和男子,與男子和女子之間的愛,說到底,不是相同的麼?
「愛從來不會有任何逾越,既不觸及道德根本,又有何不能說的呢。」
猷眠聽著,點點頭,也笑:「嗯,對。」
——
「你和子吟呢?」回去的路上,方棲言問道。
「我是不管什麼束縛不束縛的,也沒什麼可以束縛我。」猷眠挑眉一笑,「既然賴上他了,那我就要賴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