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後，沈子吟與猷眠到達了邊宗。

「邊宗可能會有什麼？一個比較大的魔界裂口？」猷眠看著高高的城門和來往匆匆的人群，不由得槽了一句。

「……湘離的百姓都遷居到這邊來了，如果這一切的幕後者曾在沈氏部署，那或許從他們口中能得知一些。」沈子吟沉吟道。

「照你這樣漫無目的地巡查，鬼知道要查到什麼時候。」猷眠嗤笑，「你直接告訴我，你懷疑顧命之嗎？」

「……」沈子吟沉默半晌，搖了搖頭。

「算了，死獃子。」猷眠吐了吐舌頭，自顧自向前走了，「當時在方氏造界里的時候，白衣瞑從不是從小翠那裡得到了一把輕煙刃麼？後來因為外面的埋伏沒注意就丟失了對吧？」

「嗯。」沈子吟點點頭。當時外面的狀況極其混亂，白衣瞑又心神不定，一個不注意輕煙刃便不翼而飛了。但那時的靈場確實亂得如同混沌，若是有人有意行竊，他也注意不到。

「那就以此為由，去喬與安那裡騙點人手過來。那傢伙常年被邊宗百門制著，明明身為總管卻比誰都窩囊，就尋回輕煙刃此事定能讓他揚眉吐氣，他定是樂意派人的。」

「別去找喬與安。」沈子吟突然發聲阻止他。

「為何？」猷眠停了下來，不解。

「喬與安手上可用的人數還不及百門中一個小門派的多，而且質量還不高，消息一旦泄露，百門就輕煙刃一事必起紛爭，到時候有心之人進入草市混淆視聽，反而誤了我們的事。」沈子吟道，「況且這本就是四氏的事，邊宗百門一旦參與進來，修真界就又是一片混亂。到時候流民千里，百門內亂，別說幕後者了，連只靈都難抓。最好還是儘可能降低風險，能不牽扯上邊宗就別牽扯上邊宗。」

「……」猷眠想了想，似乎還是有道理的，「……那怎麼辦，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吧。」

「……」

——

兩個時辰後，沈子吟和猷眠坐在同一張床上，沉默。

「……咱倆是不是不適合住客棧？」猷眠抱著柱子，面色凝重，低聲問。

不然怎麼每次都能趕上只剩一間房或者不得不兩人同房？

「……黃曆上大概寫了不宜借宿。」沈子吟抱著劍，面色凝重，低聲回答。

「一張床怎麼睡？」猷眠致命提問，同時數次偷瞄沈子吟，「我倆擠擠也許……」

「我睡屋頂。」沈子吟立馬打斷了他，自覺朝著窗檯走了過去，翻出了窗，腳尖一踏便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死娘們兒。」猷眠啐了一口，也懶得管這個獃子，腳一踢蹬飛了鞋，熄了燭火，抱著被子舒舒服服地窩進了被窩。

然而兩分鐘沒到，死娘們兒就乖乖溜回來了。

「外面下雨了。」沈子吟站在床邊看著他，一本正經道。

「我信你就有鬼。」

「屋頂有人在看月亮。」

「除了你誰還會上屋頂？」

「……我怕冷。」

「呵呵。」

……

如此也無法，只能兩個人將就著擠一擠了。反正又不是沒有兩個人睡過一張床，猷眠這樣說著，翻了個身背了過去，沒了動靜。

沈子吟默默看著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他捲走，沉默了一會兒後，伸手把被子又拽了回來。

猷眠炸了，翻身坐起，怒視沈子吟：「你有病啊靠！」

「我說了我怕冷。」沈子吟一臉人畜無害，成功地把猷眠氣到想要揍他，雖然他真的揍了。

猷眠一拳過去，被沈子吟伸手攔下，同時他借力一個反轉，成功將猷眠帶翻了。

「這樣就好了，睡吧。」沈子吟把猷眠抱在懷裡，滿足了一般，臉埋在他的髮絲里，低聲說。

「……」這三來二去的已經把他嚇清醒了，還睡個屁啊。

「猷眠。」

「……嗯。」

「這件事結束後你會去哪？」沈子吟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好不容易解決了這些煩人的東西，我不休息我還去哪？我哪也不去，就賴在離山混吃等死。」猷眠答，無奈道，「不過這事大概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搞不好一個不小心命都給搭進去了。」

「要是真的是這樣，你後悔嗎？」

「我能後悔什麼，多年前你許了我一命，現在讓我把自己的命交給你都是不為過的。」猷眠悶聲道，「我能後悔的就是沒能盡我所能保護好你，也沒能保護好沈家，讓你被迫受此折磨。」

沈子吟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上的力收了收。

「……沈子吟，我再問你一遍，你懷疑顧命之嗎？」猷眠從他懷裡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中的月光。

「……我不知道。」沈子吟垂眸，「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對他出手。」

原本他想，在知道父母皆被逼迫而亡的仇恨下，無論是誰他都能立刻拔劍相向。但如今情況突然逆轉，他想要手刃千萬遍的仇人竟是曾經幫助他的如同兄長般的人物，這叫他怎麼能不猶豫？

實際上，如果幕後者就是顧命之，這不但符合他們一開始的猜想，而且還能將這些年發生過的事幾乎都串聯起來。

過湘離遇見杜遲櫻時，無魂者的偷襲，在安定村時黒怨的暴亂，以及最後杜遲櫻被重創時，他聽見的聲音，不知是不是錯覺，聽起來確實像顧命之。

而在宗祈鎮的某一晚，他跌入造夢幻境，在裡面被人窺見了猷眠死亡時他痛苦的模樣，幾天後猷眠就在銀鈴聲中被心魔所控，並且遭到了煉屍花何滿的襲擊。這一切細想起來都有怪處。

雖說雜門中作為造夢者修行的人並不少，但於現修真界知名的兩位造夢者，一位緹散老人，另一位便恰巧是顧命之。而在造夢環境中知道他的軟肋中其中一個便是猷眠後，便用銀鈴震蕩他妖魄，激他心魔……這些都是九曲曾經用過的控制猷眠的方式，顧命之曾經是九曲的徒弟，縱然知道九曲不可能會教他這些，但也不排除顧命之偷學的可能性。再來就是花何滿，他的身體為什麼會流失暫且不說，煉屍之術，一開始也是九曲從魔界帶到修真界中來的。

他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九曲復活，但是倘若九曲真的復活，做的程度就不可能止步於此，也不可能一直藏匿行蹤不定，更不可能會把他當做珍寶一般捧在心尖的花何滿煉成一個毫無意志的煉屍。

再後來便是鎖樓危損。沈南浦身為鎮塔人，對於鎖樓封印的照備一直小心翼翼，不可能會有疏漏，如果要在鎖樓動手腳，一般人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

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顧命之的嫌疑都太大了。

「……只是……他為什麼要針對沈氏呢？」沈子吟喃喃。

「沈氏的威脅太大了。」猷眠道，「你一直身在沈家可能感覺不到，沈南浦的力量是極其強大的，若是再修鍊下去便是可渡劫成仙的境界。況且沈氏弟子數量龐大，素質也是極高的，在整個修真界也是最有威懾力的一脈，只是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參與紛爭戰亂罷了，縱然放在十幾年前，也是當初讓九曲頭疼的勢力。

「再來就是你。你生來便擁有純正的靈身，不用刻意便可吸收日月精華以助修為，在加上沈南浦一直以來對你的訓練，怎麼說都將是震撼修真界的一顆新星。這樣的威脅一日不除，就棘手一分。

「……這樣想想，也許還能牽扯到你十四歲時的怨獸事件。」猷眠嘆了口氣。

「……」

「實際上我們再來邊宗，也沒有什麼意義了。顧命之藏身之處確實最有可能在邊宗，但是如果他選擇再次進犯，第一個下手的肯定是顧家。開寧和緹散不肯告訴你關於顧命之，可能也就是清楚這點罷。顧氏心中有愧，想靠著一族之力收拾顧命之，待一切平息，再來向你請罪。」

他們在無思花海中的三個月中修真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用再細想了，大約也就是顧命之露出了馬腳罷。

「有沒有可能……」沈子吟想了一會兒，問，「顧命之也在背地裡叛逃魔界了？」

猷眠微微睜大了眼。

「我一直不能分辨在顧家捕捉到的那縷氣息是什麼。煞氣極重，走不同於你的血氣，渾濁無比令人噁心。」沈子吟如是說道，「如果顧命之真的藏在邊宗，那他為什麼要選擇邊宗隱匿，可能不僅僅是因為這邊人群眾多可以魚目混珠，還有可能是因為……」

「……因為這邊有個較大的魔界裂口。」猷眠停了半晌，突然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