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鬧鐘吵醒，是國內大學生的日常。躺在床上的男生愣愣地望著床頂，胸口那個地方悶悶地發疼。直到舍友王陽低聲嚷嚷著翻了個身，男生才慌慌張張地關掉了手機鬧鐘。循著身體記憶，男生——任若凌很快就找到了放在床頭的手機。

很冷。

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冬季里的早晨。

任若凌抱著雙腿、蓋著被子，坐在床上。拿著手機看著手機熒幕上倒映的模樣，很陌生，卻的的確確是七年前的模樣。

深呼吸一口氣，打開了手機，迅速瞟了一眼日期之後，任若凌總算是帶著絕望的勇氣死死地盯著那幾個平淡無常的數字。

萬千思緒翻湧，任若凌幹凈的眉眼抽搐著，最後吐出低低的一聲：「草！」

任若凌倒在了床上陷入了沉思，另外兩人都被他的鬧鐘聲給吵醒了，連忙爬起來去上課，見一向愛早起晨跑的任若凌還躺著就好奇地問道：「你不去晨跑了嗎？」

任若凌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虛虛地說道：「思考人生。」

兩個舍友也沒怎麼理會，連忙洗漱離開了。

任若凌蜷縮在被窩裡，一閉上眼就是那孩子絕望的眼神，還有耳邊縈繞著的槍聲。不自覺地撫上胸口，隱隱作痛。

那是夢嗎？

這幾天任若凌都是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一閉上眼就是那個吃人的世界，睜開眼卻又是麻痹神經的和平。

任若凌其實是個悲觀主義者，所以當末世來臨時，他只想著好好活著，抱著對美好生活的那一點點期望，在最黑暗的底層苟延殘喘。無數次他想要放棄這樣的生活、這樣卑微的生命，可他卻又想著：再等等吧，或許很快就熬出頭了呢……

那樣的日子沒有到來，但是那個人來了。痛快地給了他一槍，沒有多餘的語言、沒有折磨，他從來沒想過那個人居然會如此地仁慈。如果這是一部電影，慢鏡頭播放，說不定還可以聽得到中槍那一剎那，任若凌那因解脫而釋然的感嘆。

假設那末世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他重生回來又算什麼？

死神的遊戲嗎？

難道他受到的折磨還不夠多嗎？

「若凌，你在想什麼呢？」

沈倩倩白皙的小手在他面前揮動，任若凌才發現自己又走神了。目光獃獃地轉移到身旁的沈倩倩，那麼多年的歲月，任若凌幾乎已經忘記了她的模樣，卻永遠忘不了她。沈倩倩在他心目中最是最美好的存在。她身上有著所有江南女子都有的特點，溫婉似水、顧盼生姿。以前還不怎麼覺得，來到了這個大城市任若凌才發覺她到底有多美好。如六月清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怪不得他們都稱她為院花。

沈倩倩在任若凌的目光中紅了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沒有。」任若凌連忙移開眼睛，生怕沈倩倩誤會了。沈倩倩細細觀察了任若凌一會兒，發現他並沒有什麼，才移開目光。

任若凌還愛她。

在南方的那個小城鎮，青石路上，飛檐下，他和沈倩倩曾經有過一段快樂的時光。那樣青澀的愛情被留在了那座小城。

任若凌為了沈倩倩，努力考上了D大，他還沒來得及把錄取的事兒告訴沈倩倩，他們的愛情就已經結束了。

他還愛著她，他還真是痴情地不得了。無數個人這般嘲笑著他，他也這樣嘲笑著自己。他第一次心機重重地接近一個人，只是為了呆在她身邊。

不經意地出現在她面前，對兩人在同一所學校表示震驚，對她的關心總是隨口一提，順手在她的朋友圈底下點個贊，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避開了她所有愛吃的菜，這時她會說：「我們怎麼說也算是朋友啊，你居然忘記了我愛吃的菜！」聽著她的嬌嗔，他知道他的偽裝是成功的。

他從沒想過要得到什麼回報，他只希望沈倩倩能夠得到福祉，就算在末世里他也是這樣想著的。

想到末世，任若凌放棄了，想著走一步算一步吧。給自己的父母打了個電話，隨便無聊地嘮點磕，聽父母嘮叨著最近縣城裡的肉又漲價了。任若凌低低地笑著，他從來沒想過他會如此想念這些繁瑣的小事。

在末世的那幾年他不是沒想過找尋父母，但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帶著平安之後，任若凌更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生是什麼，死是什麼？他的日子生不如死。這樣的一個死人，他比喪屍更麻木。

做點什麼也好，一開口便是哽咽的聲音，勸父母買多點糧食在家裡以備萬一，如果出現什麼疫情病毒擴散的新聞，兩位老人家就不要出門了。但兩位老人家只是笑笑，並不放在心上。任若凌只能喊來弟弟。這一刻，任若凌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方向。如果末世真的來臨了，那就回家吧，回到家人的身邊。

弟弟任若晨接過電話，一開口便絮絮叨叨地吐槽自己聯考壓力大，任若凌也被帶偏了，直到弟弟好不容易講完，那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兒了。

「晨晨，」

「哇！都說了別這樣叫我，噁心死了！」

任若凌嗤笑一聲，「你這小子！那麼快就嫌棄你哥我了？！」

「當然，你就是個屌絲，哪像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任若凌甚至可以想像電話那頭弟弟傲嬌的模樣，佯怒：「滾！」

「說真的，小晨，」聽見哥哥真的換了個稱呼，任若晨也收起了打鬧的心情。「你先勸老爸老媽屯幾個月的糧食在家裡，越多越好……」

「為什麼啊？」

任若凌知道他們是不會相信末世這種東西的，畢竟他們都是受過科學教育的人，喪屍本身就是很不科學的存在，支吾著：「我最近感覺很不好，總感覺會發生一些大事！」

「哥，你這理由也太扯了吧！幾個月的糧食那得好幾千吧，老爸老媽會因為你這個理由捨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