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氣死人，我們沒季小姐這麼好命，投了個好胎……」沈少離喋喋不休。

孟瑜僅存不多的細心讓他察覺到了季書辭不愉的臉色，他用沒傷著的手扯扯沈少離袖子，小聲道，「沈大夫，你別說了。」

「你扯我幹啥，我還沒說完呢。」沈少離不滿的看他。

孟瑜朝季書辭的方向努努嘴，「他好像不太高興。」

沈少離一看，還真是，他尷尬的摸摸鼻子，覺得當著當事人的面討論人家父母好像不太好，於是收起了那張八卦之嘴，收拾好東西，作勢要離開。

「那什麼，我院子里曬的藥材還沒收，我就先走了，孟少俠可要記得按時上藥啊，白白嫩嫩的皮膚留下疤痕多可惜。」

孟瑜卻覺得留疤沒什麼可惜的，身上有點疤才算是真男人嘛！

季書辭淡淡道:「碎玉，送送沈大夫。」

碎玉應了一聲，送沈少離下樓。

「過來。」季書辭朝孟瑜招招手。

孟瑜滿臉戒備，「你要幹什麼呀？」

季書辭皮笑肉不笑道:「來，主子給你上藥。」

孟瑜小聲嘀咕，「你會有那麼好心……」

「嗯？」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你說什麼？」

「沒什麼啊。」孟瑜想也不想連忙否認。

「那便過來吧，本小姐忙著呢。」

季家產業除了酒樓外還有布莊、錢莊、賭坊、胭脂鋪、糧庄等等，總之涉及廣泛，日進斗金。

一口一個「本小姐」喊得倒流利，要不是他親眼見過這身裙子下的真面目，還真以為對方是個幹練有能力的女子呢。

外人要是看到主人給下人上藥，而且主人還是一個「女子」，指不定就要指責對方不檢點了，好在趙二柱早就被打發下去繼續幹活了，房間里就剩季書辭孟瑜零璣主僕三人，零璣眼底閃過淡淡的驚訝，但是很快就收起了那絲驚訝。

孟瑜磨磨蹭蹭挪到季書辭跟前，把沈大夫給的藥和手一起遞出去。

季書辭讓孟瑜將手搭在桌面上，然後他打開藥膏，用指甲勾出一點，均勻地塗抹在孟瑜手背上。

「嘶——」孟瑜強忍著把手收回去的慾望。

糊狀的淡綠色膏藥塗在燙傷的地方涼涼的，又有點火辣辣的感覺。

「很疼麼？」

季書辭見孟瑜露出難忍的神態，便停下動作。

孟瑜說:「也還好，不太疼。」

他三年前，也就是十五歲那年，跟師父去別的門派串門切磋武藝，肚子一不小心被別門弟子捅了一刀，那才叫疼呢，相比之下，手上這點小傷簡直不值一提。

季書辭露出一個「不太疼你叫喚什麼」的眼神。

孟瑜撇撇嘴，心想這不是表現得明顯一點好讓季書辭意識到他的壓榨行為有多麼惡劣麼。

季書辭草草塗了個勻就放下藥膏，拿起手帕擦拭手指，「好了，大夫給你請了，藥也給你塗了，你該專心幹活了。」

「這都晌午了。」孟瑜暗示季書辭。

季書辭說:「晌午怎麼了，晌午來酒樓的客人不是更多麼，人手不夠，你還不快去幫忙？」

可他肚子餓嘛，餓著肚子怎麼幹活。

孟瑜肚子非常給面子的叫了出來。

季書辭被逗樂了，「行吧，看在你為了酒樓才受傷的份上，准許你先去後廚填飽肚子再去幹活。」

孟瑜舔了舔嘴角問他:「那我能提前預支兩個醬豬肘子嗎？」

「一個。」

「一個吃不飽。」

季書辭挑眉，「你多盛兩碗米飯還吃不飽？」

「……」奸商，呸！

孟瑜憤而離去。

季書辭跟著起身，對丫鬟說，「我們也走吧，布莊新進了一批料子，隨我去看看。」

「是，小姐。」

最終孟瑜還是預支到了兩個醬豬肘子，他吃得滿嘴油，再加上兩碗米飯，他摸著小肚子直打飽嗝。

吃飽喝足就有力氣幹活了，下午孟瑜格外賣力，就是偶爾不小心磕碰到左手，疼得他臉皺成一團。

披星樓戌時正點打烊，彼時月亮高高掛起，繁星點點。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孟瑜累得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一天下來，他衣服不知道被汗水浸濕了幾次，渾身一股汗臭味。

趙二柱和張鐵蛋挨著孟瑜坐下，兩人身上的味道更重。

孟瑜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趙二柱哈哈大笑，哥倆好似的勾住孟瑜的肩膀把人撈回來，「你別害羞啊，以後咱們都是一起共事的夥計，低頭不見抬頭見，有忙互相幫，見外幹嘛！」

孟瑜呵呵一笑，把趙二柱的胳膊從肩膀上甩開，「我不習慣別人靠我太近，你知道的，習武之人嘛……」

趙二柱聞言連忙拉著張鐵蛋退開幾步，深以為然道:「我懂我懂，你們練家子都忌諱別人靠近，怕人擊中什麼命門啥的。」

孟瑜點點頭，「不錯，還是你知道的多。」

趙二柱挺起胸膛，神采飛揚。

張鐵蛋私下裡是個靦腆的，他話不是太多，經常露出憨笑附和趙二柱。

孟瑜跟他們聊了會兒天，知道趙二柱早年喪親，是個孤兒，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張鐵蛋有父有母還有一個弟弟，他掙錢養家供弟弟上學堂。

張鐵蛋家熱情善良，把趙二柱認做義子，逢年過節就讓趙二柱跟他們一起過。

孟瑜想起了自己的師門，門中弟子都是被師父撿來的，無父無母，大家相依為命。

「真好啊！」孟瑜真心道。

趙二柱笑了笑，「咱雖沒有血緣至親，但都各有造化，只要不做虧心事，堂堂正正做人就好了。」

孟瑜用力點頭，「你們餓嗎？」

話題驟然轉變，趙二柱和張鐵蛋恍惚了片刻，實誠地摸著肚子，「餓死了。」

「那還等什麼，吃飯去啊，我還剩幾個醬豬肘子呢，咱們分分吃掉。」

回想起醬豬肘子的滋味，三人不約而同地吞咽口水，朝後廚奔去，只不過忙活了一天，在外人看來，他們跑得有氣無力。

忙碌之後的飽餐是最令人福祉的時刻，三人把鍋里的剩飯吃了個幹凈，簡單收拾一番，提著水桶去後院井裡提水擦拭身體，然後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