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咳嗽聲漸漸小了下去，緊緊抓著他衣服的手才鬆開，俊美無雙的男人抬起頭，盯著他。

「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他已經做好了被當做挑撥離間的惡人亂棍打死的準備了，於是放鬆下來，緩緩道:「熬藥的時候，我去看過，那公車草用量是錯的。」

「你怎麼知道是錯的。」謝非竹眯起雙眼，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不放過對方臉上一絲表情。

兩人挨得極近，謝非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上，讓他覺得不自在。

他稍稍偏過頭，想了一個理由，「家父飽讀詩書，我跟在他後面也看過些許，其中有本書記載了公車草的內容，說可入藥，但無論病情如何嚴重，用量都不能超過半株……」

「你那秀才爹醫書也看？」謝非竹眼眸深處劃過一絲情緒，看不真切。

張子悠頓了頓，道:「也是不看的，但他淘回來的書中夾了本破舊的醫書，他隨手扔了，我撿來翻過。」

「那書呢？」

「當柴火燒了。」原主家徒四壁，醫書反正無用，應該有可能燒掉的吧？他不是很確定，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容不得他仔細思考。

「是麼……」謝非竹把張子悠推開，低垂著頭，看不清楚表情。

張子悠咬咬牙，跪下來請罪，說自己膽小怕事，也不確定曾經看到過的有關公車草的介紹是不是真的，就沒有跟謝非竹說，但剛剛見謝非竹十分難受，情急之下便說了出來巴拉巴拉……

總之就是一大堆表忠心的話。

也不知道謝非竹聽進去了多少，信了多少，空氣突然安靜，他只能跪在地上，等待謝非竹的判決。

良久，也許是一刻鐘的時間，頭頂才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你下去吧。」

「少爺……」他抬起頭，見謝非竹臉色蒼白，一副隨時就要撒手人寰的樣子，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默默退了出去。

帶著一身涼意，重新躺回床上，剛剛的一幕幕浮上腦海，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對謝非竹這個人物投入的心思太多了，最終還是免不了衝動。

一夜無夢。

府中有專門的更夫，天還蒙蒙亮，他就起了，收拾好自己，又去後廚吃早飯，下人得起早，早飯就趁著主人還沒起來的時候解決，他到的時候，已經有下人在吃了。

解決了自己的早飯，他便去謝非竹門外守著。

直到屋裡傳來細微的響動，他才推門進去，自然而然地給謝非竹穿衣束髮。

謝非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配合地抬起手，任由這個比自己矮了許多的少年伺候。

他低頭，只看到一個烏黑的腦袋在胸前動來動去，系好腰帶，那烏黑的腦袋換成一張的稚嫩臉蛋。

偏偏這張臉蛋上有一雙不符年齡的成熟眼神。

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里模糊的面容，謝非竹道:「給我換上那條白色的髮帶。」

「好。」

取出一條白色髮帶，他認真的為謝非竹束髮，謝非竹的發質很好，一頭筆直長發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烏黑髮亮，柔順異常。

他現在也是一頭長髮，古人養這麼長的頭髮不顯累贅麼？

之後又伺候謝非竹洗漱完畢，直到謝非竹在房中吃了早飯，也不見謝非竹說什麼，彷彿昨晚發生的事只是夢一場。

丫鬟端著藥過來，張子悠神情複雜地看著冒熱氣的藥。

謝非竹揮手讓丫鬟下去，「藥如果沒問題，你猜你會是什麼下場？」

「……」他一點也不想猜。

謝非竹注意到張子悠偷偷翻白眼的小動作，頓時低笑出聲，在張子悠疑惑的目光中，他又道:「把管家給我叫來。」

「是，奴才這就去。」

賬本都是管家送過來的，他見過管家是從哪個方向來的，於是順著大方向去找，路上問了幾個下人才找到管家，彼時管家正在輕點一批運進謝府的貨物，他向管家說明情況後，管家立刻把事丟給身旁的人，跟著他過來。。

回到清風苑，謝非竹已經站在院子里了，也不知道謝非竹怎麼處理那碗藥的，總之他讓管家安排人手去找個人，管家聽到那人的名字，表情很嚴肅。

張子悠站在謝非竹身後，努力把自己想像成一團空氣，假裝不存在。

「子悠，陪我出去。」

「……是。」

他以為謝非竹肯定又是坐轎子或者馬車，結果謝非竹什麼都沒坐，而是兩人步行。

路上，謝非竹似乎是閑得無聊，有一下沒一下的跟他聊天。

「子悠平時喜歡做什麼？」

「……坐著。」他一般不碼字的時候就喜歡坐在陽台曬曬太陽，或者去哪裡看看風景。

謝非竹笑了一下，「子悠可有怨過你父親？」

「……沒有，子悠與家父相依為命，知道家父的難處。」

「子悠今年多大？」

「十七。」

「子悠如果不說，我還以為子悠二十七呢。」謝非竹似是無意的調侃。

張子悠卻心頭一跳，腦海中拉響警報，謝非竹分明在試探他，果然還是引起懷疑了嗎？

張子悠抿起嘴唇，不語。

謝非竹瞥來一眼，雖然笑著，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謝非竹拉著張子悠的袖子，想把人帶到另一邊，遠離喧鬧。

然而衣袖卻被人猛地拽住，他回過頭，一位嬌俏少女正一臉驚喜地看著他，「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少女身後跟著五個彪形大漢，大漢看到少女找到了熟人，紛紛停下腳步，打量著主僕二人。

「你們是誰，跟這女的什麼關係！」

少女面露祈求之色，「哥哥，我再也不敢亂跑了，哥哥你要替我做主啊，他們是人販子，我差點被他們抓走！」

謝非竹的視線落在少女腰間的玉佩上停頓了幾秒，隨即走上前，道:「在下謝非竹，不知幾位怎麼稱呼，若不介意，隨在下去官府走一趟如何？」

大漢們面面相覷，其中為首的一位色厲內荏道:「你真是謝非竹？你小子不要多管閑事！」

謝非竹坦蕩立於眾人面前，但笑不語。

「老大，快走，我瞧見有官差過來了。」一個人在大漢耳邊低聲道。

幾人頓時猶如驚弓之鳥，沖開人群慌忙逃走。

少女從謝非竹身後跑出來，對圍觀的行人氣憤道:「你們怎麼不把他們攔住，他們都是人販子！他們跑了以後又會禍害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