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

天將要破曉時，郭富安將正在整裝的陸辭序叫了出去。

陸辭序想著應該是關於那密道的討論有結果了，便跟著他出了去。

一開始他覺著應該是要去大帳那邊，卻沒想郭富安直接帶他繞到了營地後方。

平日里幾乎沒什麼人會來的地方，此刻正列隊站著好幾人，略微數數，似乎是有十人左右。

程准也在此地，聽見二人的腳步聲便回頭看向他們，表情上並沒有什麼波瀾，看來就是在等他們了。

陸辭序有些輕微的迷茫，但也能猜到接下來大概的事。在向程准行禮前，他匆匆掃了兩眼在此列隊的幾人的身份。

一眼望去，眼熟的有和他同隊同帳的陳安與孫實，其餘稍稍有些面生的，也能認出是其他隊伍的隊員，或多或少都是打過照面的。

讓陸辭序有些吃驚的是，這隊伍的配置中甚至還有一隊二隊的人。

——由劉瀲帶領的一隊和由王秀禮帶領的二隊，皆是擅長作戰的精英隊伍，若是與敵人正面開戰，便是作為先鋒的兩支。

而此刻，連一隊二隊的人都被分配來協助，可見程准對本次行動的重視。

在陸辭序來之前，程准應該是先行向他們幾人說明過那條密道的位置和通向了，此刻便是直接下達任務。

——他們這支臨時組建的小隊，將要穿過那條密道，直達敵人的據點。

據觀察來看，從外部只能釐清敵人守衛的大致分布，而內部的情況尚不得知。但白日敵方會對我方進行壓制和進攻，據點的兵力應當是分散的。他們就是要趁著這分散的時候侵入敵營，破壞他們的後備資源。

「事出突然，在密道被敵人發現前，我們也只能利用這種方法搶佔先機了。」畢竟是臨時作出的對策，程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凝重。

——在不清楚敵方具體策略的情況下，誰都無法保證這樣的計劃能夠成功實施。最糟糕的情況，便是他們都落入敵方的圈套，最終全軍覆沒。

……只能靠賭命了。陸辭序捏了捏拳頭。

不止是他，在此列隊的幾人都面色嚴肅，眼神堅定，已然是一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的模樣。

看他們這幅模樣，程准也是舒出了一口氣，隨後嚴聲下令：「此次行動就由飛陽負責。你和良毅都有潛入作戰的經驗，還請務必要帶好隊伍，依照情況制定好行動計劃。

「在白日時，我們會竭盡所能牽制敵方兵力。最遲在夜臨敵方回兵之前，你們要完成任務！」

「是！」一隊的飛陽和二隊的良毅領命。

「劉六，就由你為他們帶路了。」程准拍了拍陸辭序的肩。

「是。」陸辭序向程准行了個禮。

「那麼，事不宜遲。在日出前你們先上山候著，找準時機再行動。」程准揮了揮手，道，「……若是等天亮敵人進軍，雙方交戰，再想避人耳目就難了……」

「是，屬下即刻出發。」飛陽抱拳，帶隊向前，朝著左山的山路前進了。

餘下的人也紛紛向程准行禮，跟著隊伍便往山上走去。

……

陸辭序作為領路人，一路上都是和隊首的飛陽並肩同行。

上山並不困難，但畢竟是要避人耳目，所以這一路走來他們格外小心。

在穿越灌木走下小土坡時，在隊伍後頭的陳安按捺不住了，趁機湊到了陸辭序身邊，悄悄問他：「哎，小六，那是啥地方啊？——你小子，發現了東西也不告訴我？」

「這不是前兩天才發現的麼。」陸辭序幹笑，有些無奈，「最近這般緊張，我想說也來不及啊。」

「哎，我開玩笑的。」陳安撓撓頭，又拍拍他，「不管怎麼說，你這發現說不定是咱們戰局的轉機呢。」

說罷，他便又順著隊形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陸辭序回過頭去，能看見他對自己咧著嘴笑。

陸辭序也笑笑，領著飛陽到了那被遮掩的入口處。

而後，便是如之前一般互幫互助著，幾人從夾縫中擠進了洞穴。在窄縫中卡得灰頭土臉幾人在看清洞內的情況時表情也是各異，大多是驚訝，少數顯得悄悄不安。

「順著這路一直走便是。」陸辭序向他們展示了掛壁的牽繩，「洞內不免潮濕路滑，以防萬一還是牽著牽繩前行吧。」

眾人看著一側深不見底的黑暗也不自覺有些生寒，於是紛紛應了，小心地牽著繩子前行。

進了洞口之後，陸辭序的位置便換到了最前頭，在列成一列的隊伍前帶路。

人多不便點火，更何況現下大家身上的火摺子都是執行任務用的，所以只有隊首和隊尾點了火把，算是護個隊伍了。

洞內的光線十分昏暗，陸辭序只能憑著腳步聲感受後面幾人的存在。先前的一段路，隊伍中還偶爾有一兩聲交談，走到途中便只剩錯落的腳步的聲響。

越臨近出口，幾人之間的氣氛就越凝重。不論是衣甲摩擦的「嚓嚓」聲，還是腳下黏膩的水聲，都成了這幽閉環境中未知情緒的佐料。

就這般前進了不知多久，他們到達了臨出口處的一小塊空地上。

陸辭序滅了火把，也示意後面那人將火把滅了，隨後壓低聲音道：「這便是出口了。」

他向著眾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小心地鑽出了洞口，大致看了看周圍的情況。

在確認周邊沒什麼異樣後，陸辭序又縮了回來，向著眾人介紹了外邊的環境、距小河村大致的距離和方位，以及昨日看到的大致兵衛情況。

陸辭序停了停，道：「雖說有灌木作掩護，但畢竟身處敵營，還是要小心，不要貿然行動為好。在確定好潛入時間之前，我們還是待在這洞內吧，以免打草驚蛇。」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良毅開口道：「那飛陽，你打算什麼時候潛入？」

「過早潛入定是不行的，就算敵方已經出兵，要招人回來也不是難事。」飛陽思索道，「過晚的話，敵人回營，便是將咱們的生路全部堵死了，所以也不行。」

他沉吟道：「所以我想，最合適的應當是等我軍將敵方消耗到一定階段、即戰況下行之時，趁敵人神弱力疲，以便潛入。」

「嗯，和我想的一樣。」良毅點點頭，「但，畢竟只是力求作亂，並非是攻下敵營，我覺得，或許人少會更方便些。」

「……但是……」後面有人出聲了。

「……況且，若是遇險，得有人善後才行。」良毅頓了頓，道，「就算不能將這路損毀，也得想個辦法把它堵死……」

畢竟這樣一條貫通山前山後的路，對我方來說無疑是一把雙刃劍。

「……也是。」飛陽沉思一番，隨後點頭，「那你覺著，幾個人潛入為好？」

「四人左右，多也不要多過五個。」良毅道，「剩下的人就分散在山林之中，為潛入的人打個掩護。

「——若是被敵人發現的山上的情況，也能利用位置迷惑他們。」

……確實，這是再合適不過的方案了。

眾人也沒再出聲，全是默認了良毅的計劃。

「那便由我和良毅帶隊潛入。」飛陽道，「剩下的兩人，有人自願的麼？」

「我。」

循聲望去，是幾乎被擠到角落的孫實。察覺到目光匯聚，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緩緩將舉起的手放下了。

「行。」飛陽點點頭，將孫實從人群那頭拽了過來，「還有麼？」

陸辭序想了想，也抬起手，想要舉手上陣。

畢竟這法子是他向郭富安提出的，如今執行，他也得負一份責任才是。

——這是一個稍有不慎就可能有去無回的任務，他是明白的。

……他也明白的，若是在此身死，便再也見不到林有行了。

可是——

在行軍之路上走了也有這麼久了，他也知曉了身為軍兵的使命與驕傲。

若是在此獻身了……是不是也算與他靠近了一些呢？

……

想到這裡，心中倒無悲愴，反而是釋然。

「我……」

「我去。」

陸辭序的話還未完全說出口，便被身旁的聲音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