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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言秀推門進宿舍時，翟楊、安欣和池水豐三人正坐在床沿發獃。

聽見門的聲響，都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看他進來時，似乎是有些吃驚。

也不知道是為「進來的人是他」吃驚，還是為他這幅濕噠噠的樣子吃驚。

宿舍里只有他們三人。目光朝著裡邊兩個床位望去，空空如也。桌上也不見有書包。想必李和與何雲哲又是按照慣例早早出門了。

朝言秀低頭想看看錶，卻發現錶盤已經被水灌滿了。指針與水糾纏，數字也變得渾濁起來。

「喲，怎麼都起這麼早啊。」他幹脆把手放下了。

依然站在門口沒動。

畢竟全身上下都在滴著水，這樣直接走進去也不太好。

三人都沒接他這茬，皆是沉默著盯著他看。

朝言秀也沒繼續吱聲，仍是站在原地。

他本想仔細看看這三個人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逆光，宿舍里又沒開燈，他眯了半天眼睛硬是沒看清，所以幹脆把視線挪到了鞋子上。

沉默，沉默，一分鐘接著一分鐘。

朝言秀覺著有種在罰站的感覺，和他做錯事被老陳抓起來時的感覺一樣。

就在他想要不幹脆轉身離開的時候，他聽見安欣嘆了口氣。

「唉……真是……」安欣站起身，重重地嘆氣，悶悶地開口，「你小子真把我嚇得夠慘了。」

他也沒做什麼，只是順著爬梯爬上了自己的床。

「我們剛剛還說呢，你要是中午還沒回來，咱就叫老頭去報警了。」池水豐也是唉聲嘆氣，一邊說一邊倒在床上往自己身上卷被子。

朝言秀眨巴眨巴眼睛。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頭髮就被什麼蓋住了。

「擦擦吧，淋成這樣……待會記得打點熱水把身上抹抹，省的感冒了。」翟楊拿了一條長毛巾，將他整個包裹了起來，「沒熱水用我熱水瓶里的也行，應該還是溫的。」

說完，他還拍了拍朝言秀的肩，隨後拿起自己的漱口杯，打著哈欠往洗漱間去了。

愣愣地再往旁邊的床上看一眼，剛剛爬上床的兩人已在被子里縮成一團，一動不動了。

「……」

朝言秀又在原地站了兩分鐘，隨後才開始動手擦拭自己身上的水。

一身濕坐床上顯然是不行的，坐凳子上感覺也不太好，所以他幹脆靠著牆坐地上了，望著窗外明晃晃的天發愣。

半掩的門外，時不時有腳步聲傳來。

十分熟悉的動靜。

嘩啦啦的水聲模糊不清，能聽到的反而多是放水時水管的響動。

剩下的是斷斷續續的人聲，還有盆和杯子碰撞的聲音。

這是，一往如常的早晨。

沒擦幹的水又依著頭髮爬下，貼在他的臉頰。

朝言秀麻木地抬手，捧起毛巾。

將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就這樣靜默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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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半，校園內的廣播準時響起。悠揚的音樂聲伴隨著破舊音響獨有的刺耳噪音，從窗戶的縫隙里鑽進。

門外的躁動聲漸強。

翟楊回來的時候，朝言秀剛換完衣服，正把毛巾同濕透的衣物一起扔進桶中。

「不洗洗啊？弄成那樣身上不覺得難受嗎？」翟楊看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就將要躺下去的樣子，問道。

朝言秀的動作停了停。

倒不是說他想去洗洗，只是因為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頭髮好像還沒幹透。

所以他止住了要躺下去的動作，擺正身體坐了起來。

「晚點洗。」朝言秀回他，「現在人太多了。」

翟楊「噢」了一聲。

「我待會幫你請假，你在寢室里好好休息。」他把杯子放好，打開櫃子，一邊換衣服一邊說。

「嗯。」朝言秀應了一聲，「謝了啊。」

說完他眼皮就跳了一下。

這下說得倒挺幹脆。

怎麼剛剛……面對白晝的時候，心情就彆扭成那樣呢？

雖說凡事都要視情況而定，但是，假如在那地方找到自己的不是他，而是翟楊，或是安欣，又或是池水豐，再或是其他任何一人呢？

這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他的心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到底有什麼不同？

……又到底為什麼不同？

那一邊，翟楊背好書包準備出門了，走之前往安欣和池水豐兩人的被子包上一個來了一下。

「都清醒點，別真睡死過去了。我最多給你們糊弄一個早讀，第一節課都給我乖乖坐到教室來啊。」

池水豐的被子包里傳來一聲疲憊的哀嚎：「你區別對待啊！都給他請假了，多請咱們兩個的又怎麼了！？有什麼關係嘛！」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翟楊差點都要揮起拳頭了，但大概是想著揮起來了這倆閉著眼的也看不到，所以幹脆放下了，嚷道，「關係大著呢！你倆記住了，第一節課我沒看到人你們就等著！」

嚷完他就走了。

朝言秀看著對面床上的兩人都不情願地翻了個身，又都摸出表來看了一眼，隨後又都翻了回去，再次睡下了。

窗外，帶著刺耳噪音的廣播終於接近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