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行和卓憐心大概是要商量什麼事，先行去了堂廳。陸辭序披著個夫人的身份，是不便於聽他們談話的，於是便先隨著宿荷去準備好的房間了。

待與他們分別後，陸辭序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所宅子。

這似乎只有廊道廂房的宅子說怪倒也不怪，只是缺了正經的正院罷了，其餘的該具備的都具備了。除了建在深山之中讓人有些費解之外，這所宅子怎麼看都是普通的民宅，不過是廊道中懸掛著的風幹的藥材和處處瀰漫的草藥的香味能彰顯些這地方的特別之處。

陸辭序就這般嗅著帶著冰雪寒氣的藥香，隨著宿荷到了裡間。

「公子，您住這邊。」宿荷領著他進了房間，替他打開了門窗透風。這房間確實是久無人居了，儘管是仔細清理過了，還是有一股無法消散的灰塵氣味。

「原月會住在這邊的隔間，平日里公子有什麼事直接喚她便是。」宿荷幫他褪下了袍子，收到一邊去掛好了。

「好。」陸辭序點點頭，「說起來……林有行他……」

「大人住在北面的廂房，從公子這邊過去還需過一個轉角。」宿荷道，「我和昭昭都在那邊。」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原月也是初來乍到，對這地方不熟悉。公子若是有什麼處理不了的事，來找我便是。」

「好……」陸辭序撓撓頭，總覺得有些憂慮，「那個，我和林有行……」

宿荷看他一副彆扭的模樣，便知他要說什麼，於是笑了：「大人他需要接受治療，與公子隔離開來很正常。公子不必擔心卓醫起疑，倒不如說這本就是他要求的。」

「原來如此。」陸辭序舒了口氣，終於放下了心來。

「嗯。行李待原月過來後我再叫她放過來。」宿荷環顧四周，確認房間內沒什麼問題後便向他道別，「那公子，我就先出去了。」

「好，你且去忙。」陸辭序應了。

「……對了，我和昭昭會輪流值守。今日是我當值。公子有什麼事直接往前邊去找我也行。」出門前，宿荷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轉頭說道。

「好……不過為何要值守呢？」陸辭序有些疑惑。

這宅子里除了卓憐心就沒別的人，僅有的幾個侍女還都是林有行帶來的。況且這裡位於深林，應當是不用防什麼賊盜之類的……為何要多出一事去值守呢？

「平日里是不用的……」宿荷微微笑著，雖說與平常並無二異，可總讓陸辭序覺得有些背後發寒，「只不過大人來了，會發生什麼事那是說不準的。」

說罷，她便關上房門離去了。

陸辭序愣愣地看著她的身影從窗紙上消失，隨後狠狠打了個寒噤。

……

將近未時，原月終於抵達了卓憐心的住處。陸辭序看她灰頭土臉的模樣，便心知是沒少在完成任務的途中吃苦的。

但好在她還有精力向陸辭序訴苦，這倒讓陸辭序少了些擔心。

「公子，你聽我說啊！幸虧你沒等我呢！」原月一邊整理一邊念念叨叨，一副氣呼呼的模樣，「我到了鎮口把馬車交過去，卻發現他們根本沒有給我準備回來的工具呀！那般遠，若是用走的我到半夜都走不到！我又身無分文，都要急哭了。」

「是麼……那你回來得不還是挺早的嗎？」

「對呀！是有一夥人要從這邊經過，我七求八求他們才讓我上了車捎了我一程呢！不過他們到半途就要轉向了，沒辦法我只能走過來了。」

原月委屈巴巴地摸著自己的肚子：「可憐我，一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

似乎是為了迴響原月的悲傷，她的肚子很應時地叫了一聲。

於是原月更委屈了。

陸辭序哭笑不得，從懷裡掏出山下那老婦人給他的酥糖，展開外邊的油紙遞給原月：「吃些罷，好歹能填填肚子。」

「哇！！」原月頓時兩眼放光，抓起兩塊大的就往嘴巴里塞，吃到一半才想起來向陸辭序道謝，「薛……薛薛公紙（謝謝公子）……」

「你且別再說話了，歇息一下罷。」陸辭序笑道。

「唔……唔唔唔……」原月喝了一口茶，強行將塞在喉嚨里的糖吞了下去，「還有，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是送了我一程的那一夥人確實讓人感覺怪不舒服的呢。」

「讓人感覺不舒服？」

「嗯，是呀。」原月抱著臂，皺眉想道，「明明打扮是樵夫的模樣，面相卻凶得很呢……」

「不知道是我的原因還是什麼，一路上就沒聽他們說幾句話……真是寒死了！」原月搓了搓手上凍出來的雞皮疙瘩，「南邊的樵夫都這樣麼？北方那邊樵夫聚在一起就有發不完的牢騷呢！」

「還有啊還有，一開始我問他們要去哪，也只是含糊地答了大概，還反過來問我要到哪裡去……到半途又突然找到了方向似的，扔下我就走了……真是的……」

聽到這兒，陸辭序越發是覺著不對勁了。一開始只是當笑話聽聽，可越聽背後冷汗越多。

「說起來，樵夫會一夥人一起行動麼……啊。」

原月這時也反應過來了，蒼白著臉與陸辭序面面相覷。

「這……這該如何是好……」雖說已經在林有行身邊待了挺久的，但原月還是第一回遭遇這種人，現在是全身上下都在顫抖，「那，那豈不是因……因為我……」

「不……你別怕……」陸辭序也覺得有些驚悚了，但兩個人都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也不是回事，於是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你先去和昭昭宿荷說一聲，讓她們多留個心眼，然後再去告訴林有行。記住把細節都和他說清楚些，讓他做好準備……」

原月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一張小臉是比外邊的雪還白：「嗚……」

「別怕，別怕。」陸辭序深吸一口氣，按住她的肩，「往好的方向想想……說不定真的只是普通的樵夫呢？讓你去通報也只是留個心眼以防萬一罷了，說不定根本就不會發生呢。總不該就是我們命不好，第一回來就要遭遇這種事，對吧？」

原月按照陸辭序的指令深呼吸了幾次，總算冷靜了些。

「那，那公子我現在就去……」原月有些擔心他，「您一個人在這……」

「無礙，你且去吧。」陸辭序揮揮手，道。

「我馬上就回來！」原月扔下這麼一句，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陸辭序又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之中，隨後就如同全身都泄了力一般，他癱倒在座椅上。

寬慰的話無論說多少都沒用。他能騙得別人的安心，卻騙不得自己的安心。

若是真的……

林有行他會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