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邪魔惑兮何為正(九)
小說: 「快穿」結局要虐 作者:涂廿 字數:2682 更新時間:2021-06-29 21:06:44
當一大半教中眾人攻上闕辭派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個圈套,因為這帶頭對抗他們的人,不是別人。
是蕭君遲。
看著對面那人面若冰霜的臉,右護法心道糟了,現下教中能與蕭君遲對抗的只有教主,可他在阿左的堅持之下待在了教中。為今之計只有先撤,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教主。
但蕭君遲又豈是那麼容易放人離開的,闕辭派壓倒性的勝利。
最後,當蕭君遲靠近準備揮劍的時候,右護法看著他張冰塊臉實在忍不住,吼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教主如何麼!」
劍尖猛地停頓,半刻後收回,蕭君遲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著的苦澀:「他……怎麼樣了?」
「教主為你,傷到了根本。」右護法終於把左護法的話撇開,把那日的情景全部抖落開,那個「你」字尤其咬牙切齒:「那個時候教主身上插了不下十把劍血流了一身卻沒有反抗,嘴裡說的……一直是救你。你以為殺人是教主自己願意的麼!還不是聽了你師父的鬼話!」
「哐嘡」一聲,長劍落地。
「右護法!!」一道呼聲從遠處傳來,一下屬匆匆忙忙跑過來在右護法耳邊低語了幾句,右護法臉色大變,轉而死死地盯著蕭君遲:「好一個名門正派。」說著趁蕭君遲木愣的時候動用秘術化為一道流光消失。
那下屬告訴右護法,現在教周圍已經被不下萬人包圍了,凈是所謂正派聯合起來的圍剿部隊。
調虎離山之計。
蕭君遲愣了一會,看了看四周屍橫遍野的景象,拾起古劍插入鞘中,向右護法消失的方向飛去。
魔教沒有禁制,蕭君遲很輕鬆地就進了沈無箏的房間。沈無箏剛剛與幾派的掌門惡鬥,身上的衣服被劃得七零八落,好在最後將那幾個掌門都一劍封喉,才為他在教眾的近千人贏得了一絲喘息的時間。
而看到沈無箏的時候,他正拿著酒杯,一副愜意的模樣,看到他也沒有驚訝,就像早就知道他沒有死以及這一切都只是圈套。
蕭君遲有些恍惚,面前青年的身影和四年前那個好似無憂無慮的少年重合。
當年,少年獨自一人出現在客棧,一身華服一壺濃酒。看向他,語氣調笑:「呦美人,想陪爺喝酒?」
那時他抱著試探的心坐了下來,然後他們經歷了許多,相伴,別離。
而今,少年已經成長為翩翩青年,一襲襤褸青衫血污滿身,如同落魄乞丐,可卻還是笑著。只是眼中再沒了那時的光亮。看見他,唇角笑意更大,如常的輕挑:「呦美人,是……想陪爺喝一杯?」
這次,他沒有再坐下,而是站在幾步開外冷靜道:
「無箏,投降吧,你不可能贏的。」
「哈?投降?」沈無箏驀然收了笑容,把酒壺一扔,醇香灑了一地,香味漸漸充斥整個房間,蕭君遲只能滿心苦澀地聽著青年近乎瘋狂的咆哮:「我做錯了什麼事?!是他們說你死了!我才……殺了那麼多人。」聲音愈來愈低,到最後連沈無箏自己都聽不見。
「對不起……」蕭君遲閉上眼。
這件事他也有錯。師父把他幽禁在練功房,他這幾個月都沒有沈無箏的消息,直到今日他們發動教眾攻上闕辭派,他才被師父委以重託。
他的師父騙了他和沈無箏,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我不要什麼對不起,蕭君遲我只問你一句,在你眼裡……我是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眼淚不爭氣地蓄滿了眼眶,沈無箏紅著眼睛差點就讓淚掉了下來,好在強行忍住。
「不,不是,當然不是!」蕭君遲連忙否認,想要上前伸手卻被躲開。
「啊,那夠了,足夠了……」沈無箏終於把眼淚憋了回去。此言過後,沈無箏斂眸轉身走出房間,就在快要出房門的時候,他停下來打斷了要開口的蕭君遲,側頭笑道:
「我不在意天下人說我如何,反正我是魔教教主,他人說什麼都與我無關,我只在意你。我只能說……我想要的,從來不是為禍人間稱霸天下,我想要的只是一個平靜的一生,有你最好。」言到此,沈無箏轉身走向門口:
「要是我死了,要記得釀著好酒給我。作為回禮——你等著,我一會就還你一個太平天下。」
留蕭君遲立刻跟著追了出去,卻被門沈無箏親手布下地結界攔住了去路。
這結界是用沈無箏的生命布成,只有他死了,結界才會打開。
握緊了拳頭砸向結界,終究無力滑下,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量。
魔教之中,一青年站在高處,髮絲狂舞拂過如同冰霜的臉頰,長袍颯颯飄起,劍指蒼天,對著呈包圍姿態攻來的正派眾人,竭聲高呼:
「殺!」
各教眾應呼:「吼!!」
沈無箏抬頭看向遠處血色的天際,自嘆這大概就算是因果輪迴,報應不爽了吧。
天地道規,從來都是那麼的正直無私。
從來都是。
蒼涼地笑了笑,跳入戰局。
蕭君遲在沈無箏有意的阻攔下終於是晚了一步,當他到達青年身邊的時候,只看到了滿目瘡痍,兵刃被隨意丟棄,鮮血肆意流淌。
早已沒有了生機,不遠處血泊里一具未寒的屍體,衣裳被血浸染。
呼吸驟然停滯,箭步衝去把那人緊緊抱在懷裡,沒有起身。
那時,正下著雪,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大雪很快埋沒了屍體遍布的魔教。
聽說,有人曾依稀能聽見鵝毛大雪中中傳出陣陣嗚咽,看過去,卻除了白色再無其他。
宣赫三十八年秋,天下大亂,群魔作祟,生靈塗炭。
宣赫三十八年冬,正派眾人討伐魔教,魔教教主沈無箏應戰,三日的大戰血流成河,餓殍滿地。
三日後,魔教,敗,無一生還。
從此,世上再無魔教。
次日,闕辭派大弟子蕭君遲失蹤。
宣赫三十九年冬,據說在一個偏僻的小鎮看見過一個瘋子。
那人滿頭銀白頭髮,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右手手腕上系著兩個鈴鐺,從小鎮的一頭跌跌撞撞走到另一頭,然後不知去往哪裡。
奇怪的是,那鈴鐺搖晃著卻從未發出過聲響。
…………
「這個鈴鐺的聲音只有你我聽得見,我一個你一個,這樣我就不會隨便跑了,你也知道我會在哪裡,我會乖乖待在你身邊。」
從開始到結束,蕭君遲始終不知道沈無箏其實聽不見其他聲音,與別人說話只能靠口型,他只能聽見系著鈴鐺的人的說話聲,那鈴鐺只有兩個,是他養父給的,一個在沈無箏本人手裡,還有一個,給了蕭君遲。
有了鈴鐺的人,相當於共享了聽覺,當然有代價,生命。
沈無箏這一輩子,只聽見了兩個聲音,一個是他養父的,把他從地獄中拉了出來,一個是蕭君遲的,把他從人世推回地獄。
原本就只能一人聽見的鈴聲,現在終於真的只有一人能聽見,那精緻的鈴鐺,除了盛著無處安放的痴念,再無用處。
走過了千山萬水。
「你不是說過要待在我身邊的麼,你食言了。最後,你還是走了,留我一人獨活……」
「……」
「……」
「無箏,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
宣赫四十八年春,在某處農田裡,發現了一具屍體,腐爛的不成樣子,唯一可以辨認的是屍體手裡緊緊攥著的兩個鈴鐺,兩個鈴鐺的紋路和鈴身逐漸連接,成為了一體,再分不開。
幾十年後,又是那個農田,人們在翻土的時候發現了幾個酒罈,交給給村裡唯一的客棧察看,那店家愣了愣,說這個酒是這裡最好的酒,名字叫做……
霜林醉。
「一起喝吧,這『霜林醉』可是最好的酒。」
「如果我死了,記得釀著好酒給我……」
那日,蕭君遲坐在農田之中,撫摸著埋著酒罈的土地,笑了笑,呢喃了一句,閉上眼再也沒睜開……
「無箏,我為你釀的酒,你什麼時候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