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得真好看……

這是，在誇他？

蕭君遲一下子無所適從，迅速施了一個清身咒，等到白衣皭然如舊後快步向山下走去：

「快走吧，我也該回去了。」腳步明顯有些亂。

「好。欸，別走那麼快啊，等我。」沈無箏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現一般站起跟上。

村頭。

「那就在此告別了，等我去找你啊。」沈無箏晃了晃手上的鈴鐺。

「早些脫離魔教吧。」這個時候，蕭君遲還是再想勸說。

「好好好，小的知道了，蕭道長快走吧。」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沈無箏不耐地推著蕭君遲，後者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他身後，沈無箏長長的嘆了口氣。要是真的能脫離就好了，可惜他還有任務。

「教主，這是闕辭派的大弟子，您怎麼會和他有來往？」右護法神出鬼沒地從沈無箏背後冒出來，把沈無箏嚇了一跳。

「你怎麼會在這裡？！」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你突然出現這種東西，真的很嚇人！

「哦，左護法說把這個給您。」右護法在懷裡掏啊掏，掏出一個錢袋：「他說您當初走的時候只帶了一塊金子，說您從來沒有出過教恐怕不怎麼會花錢所以讓我把這個送過來，他還說您……」

「行行行，別他說他說了。」沈無箏拍了拍胸口平定心跳，一把把錢袋搶過來掛好：「沒事你回去吧，跟小左說謝過了。」

「是。啊對了，阿左還說讓你快點回去。」

「知道了你個妻奴！」

沈無箏吸了口氣，感受著身旁突然消失的溫度以及空氣波動，暗嘆：這兩娃總是這麼操心他，該說他們是關心呢，還是想太多？不過……小左果然懂他，小左怎麼知道他錢昨天買酒已經花完了，果然好兄弟！

等到再次留下沈無箏一個人的時候，蕭君遲已經回到自家門派里了，跟師父報告這次歷練過後——當然沒有說起沈無箏，蕭君遲就回到自己練功房裡準備休息下，無意之間看到手腕上用紅絲繫上的銀鈴鐺，伴著清脆的聲音，蕭君遲有些愣神。

那少年，可真的會再來？門派之中那麼多禁制，萬一他被人逮住怎麼辦，萬一他被師父發現了怎麼辦，萬一他……死了怎麼辦？

蕭君遲發現自己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把自己暴露的眼神收了收，放下袖子。

好在這種擔心沒有過多久就消散如煙，幾天後，少年如約而至。

是日，夏季的夜晚悶熱潮濕，氣溫沒有一點要下降的意思，蟬鳴聲起伏在練功房的周圍，零星漫飛著忽明忽暗的螢火蟲，歸鳥早歇，只有時不時的一兩聲鳥鳴互傳訊息。

蕭君遲在房內打坐修練，呼吸的節奏被突然發出的聲響打斷，猛的睜眼眼神凌厲，發現一人破窗而入，剛要拔劍，只聽到那人說話聲音歡脫中帶著熟悉的顫抖：

「君遲！蕭君遲！蕭道長！把劍放下，我可什麼武器都沒帶！」

沈無箏貼著牆面站正雙手上舉，唯恐他一劍刺過來。

蕭君遲一聽便放下劍，揮手，房間里亮了起來。

「君遲，你闕辭派是不是窮？還要你這個寶貝天才大弟子省這點油錢？」看他放下劍，沈無箏鬆氣，立刻掛上笑臉調笑道。

「你進來沒有被發現？」蕭君遲沒有理他，走到桌子旁坐下，倒了兩杯茶，沈無箏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大大咧咧就坐下來。

「他們怎麼可能會發現我。我再不濟身手也跟你差不了多少。」自然地將蕭君遲遞過來的茶一飲而盡，沈無箏喘了喘，擦去頭上的汗：「就是有點累，你們派的機關禁制可真煩，我花了半個時辰才走出來。」

半個時辰……這人是怪物麼。

蕭君遲目瞪口呆，就算他的師父，在他們祖師爺的禁制當中，最快也要一個時辰才能走出來。

沈無箏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把蕭君遲從呆楞狀態喚了回來：

「怎麼了，是不是時間很長？嘛，不過我必須承認，你們派的禁制是我見最難闖的一個，居然要花我半個時辰，要知道我養父之前給我嚐試過的各個門派的各路禁制，我最慢的也只要一炷香的時間。」

嗯，這個人的確是一個怪物。

蕭君遲自嘆不如，單單禁制這一方面，他雖然沒有嚐試過其他禁制，但就自家門派而言，他與他師父的時間是差不多的，這也就是他倍受矚目和信任的原因之一。

「你很厲害。」蕭君遲道。

沈無箏聽到這話，馬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簡直是心花怒放：「真的？」

蕭君遲認真地點頭：

「不過，下次來從正門進，別從窗戶進了。」

沈無箏一下泄了氣，蔫兒巴巴道：「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

「夠驚喜了。」都快變成驚嚇了。

「那好吧。」沈無箏瞬間回滿血，笑眯眯道：「你猜我這幾天去了哪裡？我跟你說，長菁旁邊有一座城市，裡面……」

沈無箏把這幾天閑逛的經歷添油加醋地轉告給了蕭君遲，加上雙手比劃，那經歷精彩地幾乎可以編成戲本。

蕭君遲靜靜地眯眼聽著，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沈無箏的臉。

最後才注意到這一點的沈無箏傻了。

您老這麼看我……是不是我攻略完成了？娘親啊，早知道攻略這麼簡單我之前做計劃表幹什麼！還不如買點吃的喝的！

等等！

「君遲，你有在聽我說話麼？」

他怎麼覺得，蕭君遲雖然在看他，可心裡想的卻是別的事？

「我在聽。」好半天才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萬分從容地把視線移開了：「你早些回去，在我這裡容易被人發現。」

沈無箏扭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滿天星辰爛漫，的確不早了。

「那我明日再來。」依言點頭，從窗戶跳了出去，跳出去的時候，他依稀聽到蕭君遲的隱忍聲音。

「下次從門走！」

沈無箏不由大笑起來，聽到他一連串笑聲的蕭君遲臉一黑，衝過去把窗猛的關上。

就這樣，兩人保持著地下的聯繫，沒有被人發現。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兩方聽見呼吸就知道是誰。

日子平平淡淡地過著，蕭君遲在世人眼中的地位愈發高，沈無箏在魔教中的威望也逐漸建立，但蕭君遲一直都不知道，沈無箏就是那個天下人憎惡地如同殺父仇人般的魔教教主。

按照沈無箏的話就是，他不知道的東西多了，現在不是他該知道的時候。

四年後，兩人褪去了僅有的一分青澀稚嫩，時間的打磨讓蕭君遲愈加出塵，但對沈無箏卻沒有什麼作用。在蕭君遲眼裡，沈無箏的性格就跟沒變一般歡脫地讓他頭疼。

「君遲啊，你說要是外面知道你我關係那麼好會怎麼看？」沈無箏撥弄著蕭君遲窗檯上的一盆蘭草，百無聊賴地多想了。

他的面容倒是越來越出色，就算是幾乎天天面對面的蕭君遲也有的時候會忘記呼吸。

「外界說什麼與我們無關。」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魔教在這幾年沒有了先前的猖狂，正派也逐漸把注意力轉移了開去，現在的正邪兩派井水不犯河水，倒是挺太平。

他們兩個，就好像久別重逢的知己，一些他想不通的事情在沈無箏那裡終有解決的辦法，在修鍊方面，沈無箏也功不可沒。蕭君遲必須承認，拋去沈無箏是魔教之人的身份，他是一個值得交一輩子的好友。

或許……不止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