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辭序這一個晚上過得並不自在。

他先是在房間里自閉了一個時辰，直至確認外邊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後才偷偷摸摸溜去後院洗漱。後來又是躺在床上腦內回放不久前發生過的事，翻來覆去直到失眠。

但好在後半夜他終於是睡著了的。畢竟在林府這幾年，他別的長進沒有，心理承受能力倒是強了許多，以至於他在醒來後睜眼發現原月蹲在他床邊傻兮兮地看著他笑時心中都沒有一絲波瀾……

……才怪啊！

陸辭序「哇啊」一聲怪叫嚇得彈起，連滾帶爬攜著被褥縮向角落，活像個要被歹徒侵犯的良家婦女般瑟瑟發抖：「你……你幹什麼……」

「……您慌什麼呀公子，我這不是來叫您起床嗎。」原月也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平日里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嚇成這樣了呢？」

「平日里你叫我的方式也沒這麼新奇啊……」陸辭序欲哭無淚。

「好好好，是我的錯啦。」原月哄小孩似的安慰他，順便替他將被褥牽好了，「我本來想叫您起來的，進來後卻發現您在說夢話，可愛得很，我覺著有趣就看了一會……」

「夢話？」陸辭序心裡咯噔一聲，「我說了什麼……？」

人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睡前被林有行那傢伙折騰得心神不寧，該不會在夢裡也……

他回想醒來時原月那笑得一臉傻樣，突然就開始慌張自己是不是把昨夜的事全部化成夢話抖出來了。

「嗯……您說……」原月皺著眉仔細回想。

「我說……？」陸辭序面色肅然的同時還伴有一點心虛和慌張。

「哦，您說什麼『月亮圓得嚇人』『好想吃米糕』之類的……」原月總算想起來了，一會兒又迷惑道，「不過公子，月亮和米糕到底有什麼關係啊？」

這種事他怎麼會知道啊。陸辭序收了收出了一身的冷汗，隨便編了個理由糊弄道：「這個嘛，我故鄉那邊月圓時家家戶戶都會準備米糕，大約是惦記了罷。」

「原來如此！南方居然還有這種習俗！」原月恍然大悟道，「那我定要去好好見識一番！」

「哎呀是麼你對江南文化如此感興趣這令我十分高興呢……」說起來這丫頭以後真的不會被什麼壞人騙得團團轉嗎？不過看她那副樣子估計也不會知道自己被騙了吧。

還有，他真的會說那麼蠢的夢話嗎？陸辭序陷入了沉思。

「誒嘿嘿……」原月又摸摸頭傻笑著，而後終於想起了正事，「哎呀，好了公子，既然起來了就不要再磨蹭了，趕緊準備罷！大家可都在等你呢。」

「等我……？」陸辭序不明，「怎麼了，今日有什麼安排嗎？」

「……哦對，您還不知道來著。」原月嘴上應著，手上也沒停，三兩下將陸辭序拖下床，拉扯著將他按在了洗漱台上，「今日您要和大人一同南下，到霧靈山去……這也是昨日大人臨時決定的，公子不知道也不奇怪。」

「霧靈山……？」

「是呀，公子應該知曉吧，有許多醫者歸隱都會選擇去那兒，因此人稱『醫仙之山』呢。」原月道，「給大人治病的醫者也住在那兒，大人說要去那邊養一段時間的病。因為要去挺長一段時間的，把公子一人留在這兒不好，所以要帶您一起過去。」

「是麼……」陸辭序明了了，便也不拖延，三兩下洗漱完畢後乖乖地坐在了梳妝台前。

……等等，為何要坐在梳妝台前？

陸辭序回頭看著原月，心中的不詳的預感愈發重了。

原月看著他，笑著補充道：「帶女裝的您一起過去。」

陸辭序的心瞬間就死了。

「那麼……也有妝娘在外邊候著麼？」雖說林有行請來的妝娘技高活好，但不知為何他就是對這擔任一職業的人群感到害怕。

「沒有呢公子，不必擔心，這次我來給您上妝！」原月替他梳理頭髮，信心滿滿地說道。

陸辭序突然覺得自己的胃有點隱隱作痛了。是吃壞肚子了嗎？大約是吃壞肚子了罷！

「……怎麼不請妝娘了？」他生生忍下了胃痛，問道。

「大人說次次都請妝娘，陣仗也怪大的，讓人看了會起疑的。」原月答道，「您就信我罷！別看我這樣，這幾年我也是苦學了一番的，交給我絕對沒問題！」

陸辭序嘆了口氣，閉上眼就乖乖任她折騰了。

反正化完後出去沒人認識他，化成什麼妖魔鬼怪丟的也是林有行的臉，沒礙他什麼事呢，呵呵。

……

大約半個時辰後，原月將陸辭序折騰得差不多了，替他更衣喬裝，從上到下打扮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後便高興地領著他出了門。

雖說是折騰了這麼久，但原月也沒整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花樣，只是非常普通地給他修了修眉再抹了點胭脂，手法慎重地如同在維護什麼國寶，讓陸辭序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身為女子大約都對梳妝打扮有別樣的天賦。縱然是原月這種平時風風火火做事毛手毛腳慣了的人，碰到胭脂水粉也會顯得格外溫柔。

原月給他上的妝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拙劣，雖說胭脂抹得多了些，但也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清淡的妝面再配上林有行選好的素色衣裙，裝束起來便真的似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齡女子了。

然而，在林有行面前他就難以維持這幅端莊淑雅的模樣了。

「你又戲弄我？」剛見到在大門口等候的林有行，陸辭序心頭的一口氣就上來了，提著裙子怒氣沖沖地走過去質問他。

「沒有啊。」林有行舉起雙手以示清白，且還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戲弄你的方式那麼多，何故我要執著於讓你扮女人這一種呀？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無聊的人嗎？」

還真是。陸辭序在心裡默默點頭。

昭昭在外邊馬車旁待命：「大人，是否現在出發？」

「嗯，走罷。」林有行道，有回頭囑咐安秋，「這段時間府中的事務就拜託你處理了。」

「是，請大人放心。」安秋微微欠身。

林有行點點頭，牽起陸辭序的手將他帶上了馬車。

上車前陸辭序稍微瞟了幾眼，發現除了他們所坐的一輛馬車，還有另一架用來放行李的馬車，確實是有些陣仗，這樣看來南下養病一說並不是假話。

再看馬車旁稀稀散散圍觀的人群，陸辭序便也在心裡明了了要扮女裝的原因。

畢竟再怎麼看，主人出遠門只帶門客而不帶夫人未免也太怪異了些。

「……今年秋天降溫比往年要快，初雪應該就在近日。得趕在大雪封路前南下。」上了車後，林有行才向他解釋道。

陸辭序點點頭：「霧靈山……我只聽聞過它的名字，但它具體在何處？」

「顯安城。嚴格來說此山是顯安城和慈喻城的分界線，不過是被劃分入顯安境內罷了。」

顯安城……

陸辭序心頭一跳。

要入顯安，那必然會經過季州城。

「……想回去看看麼？」像是讀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林有行如此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