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梨祈崩潰地咆哮著。

季澤霖把禾、不，應該是梨祈脖子上那可怖的收在眼底。他完全不敢去想像禾到底經歷了什麼！

而他，當時和它只隔了一道門……

季澤霖心急如焚。

怒吼道：「我問你，禾在哪！」

「噹啷——」

梨祈居然直接衝破了走廊盡頭的玻璃窗，瘦弱的身影瞬間融入了淡白的月光中。

一片驚呼聲起。破碎的玻璃在冰冷的月光下飛濺，尖銳傷人！

季澤霖想也沒想就往下跳，在地上一個幹凈利落地翻轉，毫髮無損地站立起來，卻被眼前的一切佔據了兩秒的反應時間！

擔心的廖涵跑到破碎的玻璃窗前，望著在空蕩盪的街道上已經跑遠了的季澤霖，廖涵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呼~~幸好只是二樓……」

季澤霖吃驚地望著眼前的遊人。

不！應該不能叫做遊人，應該說是——鬼！

密密麻麻的游鬼擠在街上，幽綠的燈籠掛滿了窄窄的街道，臉色蒼白的鬼在費力地叫賣，耳邊都是它們嘶啞的叫賣聲。

如果忽略掉他們異常蒼白的臉色、他們身上致命的傷口、他們半透明的身體，還有那詭異的燈籠和冰冷的微風，可以說是幾乎和白日里熱鬧的街市毫無異常了！

不知為何，在季澤霖降落下來的那一秒，他們全都屏住呼吸地望著他，快速地向後退，甚至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只是那眼裡都摻雜著各式各樣的光芒。

好奇、貪婪、恐懼、敬畏、憤恨……

這都無所謂。

他根本就無瑕顧及其他的。

季澤霖收回眼光，宛如疾風一般緊跟著前面的梨祈！

梨祈在找人？還是東西？

在前面的梨祈在巷道里不停地拐彎，不知道梨祈到底要去向哪裡，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梨祈並不是慌不擇路的！

眼看著季澤霖就要追上了梨祈，前面的梨祈卻在一輛悍馬面前停了下來，不停地拍打著窗戶，在不停地說些什麼！

季澤霖眼疾手快拉住了梨祈的手，沒想到漆黑的車內卻伸出了一隻強有力的手臂，直接抓住了季澤霖的手臂！

「啊啊啊——」

那手臂上結實的筋肉宛如蘇醒的巨龍般蜿蜒，巨大的力氣施加在季澤霖的手臂上，鑽心的疼痛讓季澤霖那麼一瞬間陷入了混沌，季澤霖甚至聽到了骨頭碎掉的聲音！

季澤霖一瞬間鬆開了手，但他緩過來，大腦卻被痛覺奪走了清醒，梨祈也早就進入了後座。

「不、不可以——」

昏暗的視野里，再也沒有禾的身影。

禾的模樣……

禾已經死了。

他每一天都在提醒自己這個事實，可是他又何嘗不是在逃避呢……

他知道，他這樣的感情簡直就是畸形中的怪胎，可是他已經離不開它了。

他承認，他是個自私的人。

自私得想著霸佔禾，自私得不問禾的意願，強制地把禾永遠留在身邊。

禾的出現，讓他找到了活著的意義。

他沉迷，那種期待每一天的感覺。

睜開眼，望著禾獃獃的睡顏，如春水般的喜悅、活著的慶幸、相遇的感動，從那個小小的心室里溢出來。

他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會變淡。

因為，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

可是，並沒有。

反而，心裡越來越滿，溢出來的那些，像病毒一樣鑽到每一個細胞當中。

直到他再也離不開這種感覺。

再也離不開禾……

「不、不可以的……」

禾，不要走。

好不好……

「藍其，夠了。我們趕緊走吧！」

「嗯，好。」

「轟隆隆——」

飛塵揚起。

手上的力道一松，季澤霖失力地倒在地上。

手上的力道沒了，但疼痛還在，紮根在大腦里，紮根在心裡。

躺在冰冷的泥土地上的季澤霖，恍惚地望著明亮的夜空。

「梨祈呢？！梨祈呢？！」

姍姍來遲的蘇大秦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錯過了呼嘯而去的車子。

只是聲音里的憤恨和悲愴怎麼也無法忽視。

「走了啊。」

季澤霖凝視著明朗的夜空，喃喃自語，像是在回答蘇大秦，像是在對夜空說話。

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聲音里隱藏著只有自己能懂的悲涼。

「走了啊……」

「它走了……」

「可惡可惡可惡！！」

淚水再一次決堤！

蘇大秦瘋狂地拉扯著頭髮，在地上狠狠地跺著腳！滿眼的血絲和嘴角邊未幹的鼻涕，讓他看起來格外可憐。

「可惡可惡可惡！！」

「爺爺，我該怎麼辦……」

「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那是霖嗎？

禾跟隨著小男孩，穿過擁擠的鬼群，遠遠的，那倒在地上的人看不清模樣，但直覺卻告訴它那就是他。

「你過去吧，我就不過去了。」

男孩推了禾一把，對著禾揮揮手。

禾才剛剛踏出了第一步，就感受到了那銳利的能量波動。

這也大概是為什麼，這些鬼都遠遠地圍著季澤霖卻都沒有上前吧。

同樣的，禾也感覺到了季澤霖的心情。

他的絕望。

禾揉揉眼睛，但視線卻越發模糊了。

明明已經沒有身體了，但疼痛卻還是會在。

就連心，也是痛著的。

忍著身上針扎般的痛苦，禾一步一步地移向躺在泥地上的人。

快起來。

地上太髒了。

你要是再這樣，那你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這是禾第一次在地上打滾的時候，季澤霖對它說的話。禾當初可是嚇得直接從地上蹦起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是沒關係的。

禾對著季澤霖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

即使霖再怎麼臟，它也會一直留在他身邊。

為什麼它會想哭？

是因為霖也在哭嗎？

身體每一處傳達的信息只剩下疼痛，禾再也撐不住跪在地上離季澤霖還有三四米的地方。

「霖……」

禾輕輕地喚道。

它並不期待霖能聽見，它只是……

「霖……」

它只是很喜歡這個字。

很喜歡霖。

視線已經模糊掉，大腦已經被疼痛佔據了。禾沒有注意到，在一旁陷入個人情緒的蘇大秦，目瞪口呆地望著它。

也沒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人出現的那一瞬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