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呵、呵……」

虛弱的喘息聲在這個狹窄的小巷裡被無限放大，聲音斷斷續續，聞者心疼。但即使如此，卻不會用人去幫它一把。

因為，這就是黑暗，人性的黑暗。人總是在外大聲宣揚大愛思想，但實際上，對身邊的人只是擦肩而過，毫不在乎對方，即使對方跌倒在地、或遭遇傷害。

禾掙扎著睜開眼睛，眼目已經被額頭上留下來的鮮血染紅，那個人的身影模糊不清，但即使如此，它也知道是他。混雜的氣味當中，他的那一股氣息如春風一般洗滌著一切，就連自己濃烈的鮮血味，也沒有辦法掩蓋著他的存在。

他就是這樣神奇的一個人。

「霖，是、是你啊……」

禾掙扎著出聲，聲音沙啞得宛如垂死的老人。

「是我，」季澤霖在禾的身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捋起禾被血粘在一起的劉海，露出它那雙被鮮血浸染的眼睛。

「對、對不起……」

「我、我以後再、再也不亂跑了……」

「真的……」

季澤霖擰著眉頭，緊抿著薄唇，強忍著爆發的情緒，但緊咬的牙關還是暴露了他的憤怒和心疼。

「別說話了。」

季澤霖小心翼翼地清除禾身上的垃圾，把倒在臭水溝里的禾輕手輕腳地抱出來，平躺在地上。

「霖，它被、被我、弄壞了……」

「對、對不起啊……」

禾無力地抬起手腕，破碎的玻璃表面還在努力地折射光線，只是讓它的殘破愈發清晰。

手錶的玻璃表面倒影著季澤霖清冷的面容，但季澤霖只看到了禾手掌上可怖的咬傷，白森森的指骨隱約可見。

「別說話了，聽話！」

季澤霖的語氣難掩激動。

「嗯……」

禾乖巧地應道，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季澤霖一隻手穿過了禾的膝蓋窩，另一隻手放在禾的肩胛骨下，把禾給再次抱了起來。只是，這一次，季澤霖再也沒有放下，抱著昏迷過去的禾走出這條黑暗的小巷，昏暗的街燈把淡黃色的光芒灑在兩人的身上。

同樣在小巷裡的搜尋的廖涵很快就發現了兩人，迅速地給其他人發了個消息。只是，還沒走近兩人，廖涵就徹徹底底被禾的狀況給嚇愣了！

依稀可以看得出來，禾原本穿著季澤霖發白的藍襯衫和洗的脫色的牛仔褲。只是現在，禾全身上下都沾滿了黑色的污水，就連原本白皙的小臉蛋也不能避免，幾乎就是從污水中打撈出來的！更可怕的是，即使是黑色也不能掩蓋的鮮艷的血紅色！

污水的惡臭味，濃烈的鮮血的鐵鏽味！

破爛的衣物上幾乎都是瘮人的咬痕！特別是胳膊和腿上，幾乎就沒有完好的皮膚，甚至好幾處可怖的傷口還掛著被撕咬下來的肉，已經被黑色的污水給染黑！

原本淡褐色的頭髮現在已經被黑色的血液凝結成塊，臉色蒼白得宛如白紙，點點污水還沾在臉上。雙手無力地垂著，就連手掌上也是可怕的咬傷。

季澤霖平時的冰山臉，在此刻有著難得的擔憂，眼底濃厚的情緒讓他更加真實。廖涵大概懂了當初季澤霖說的那句話——「我可能要栽了。」

「廖涵，帶我們去你那兒！」

季澤霖對著發愣的廖涵說道，「快點！」

「好、好好好——」廖涵立刻把自己停在附近的奧迪開來，載著兩人來到他在學校腹肌的公寓。

浴室一片氤氳，廖涵在門口看著為昏迷的禾細心擦拭著傷口的季澤霖，「要我幫你嗎？」

「不用了，」季澤霖頭也不抬，只一心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禾的衣物。

霧氣模糊了兩人的身影。

「要不，待會兒我幫忙包紮傷口？」

「不用了，讓你來還不如我自己來。」

額，說的也是……

廖涵打算再努力一下，「要不，我把我的家庭醫生叫來，他可以幫上忙的！」

「不用了。」

望著季澤霖挺拔的背影，廖涵也知道他不是在逞強，「這裡的東西你隨便用，醫藥箱我已經放在客房裡了，有事叫我。」

「我知道了，」季澤霖難得地轉過身，一貫冰冷的眸子還帶著霧氣，「謝謝你。

廖涵尷尬地臉紅了，不得不承認季澤霖這傢伙一直很好看，只是在禾來之前，他只是覺得季澤霖好看而已，卻有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遠感；但自從禾來了之後，季澤霖變了很多，最大的變化，大概就是季澤霖像個凡人了。

「哎~~兄弟之間說什麼謝謝呢！！」

廖涵擺擺手，「你真要感謝的話，下次幫我拿下我們校花就好了！」

季澤霖點點頭，「好。」

？？！！！

「真的！！！」

廖涵激動地望著季澤霖，要不是季澤霖現在手裡還拿著剪刀，他真想直接熊抱一個！「你真是我的親兄弟啊！！」

望著廖涵離開的背影，季澤霖抬手快速地瞄了一眼手錶，離十二點還有半個小時，昏迷中的禾隱隱約約聽到一聲，「夠了。」

月光只灑在那個人的發梢上，依稀只見輪廓。但這已經夠了。

禾貪婪地吸吮著空氣中獨屬於他的氣味。

它知道是他。

它很想帶著那個人離開這裡，他不屬於這裡的。它很害怕，它們、還有他們還會回來。它們、他們會欺負他的！

可是它卻沒有一點力氣站起來。只能看著那個人一步步地靠近它。

泉水般的清冽把它包圍著，卻讓它不再害怕。

「霖，是、是你啊……」

「對、對不起……」

「我、我以後再、再也不亂跑了……」

「真的……」

「霖，它被、被我、弄壞了……」

「對、對不起啊……」

「霖，我一直很努力地保護它了，可是他們、它們就……看到了，他們把它給踩碎了！我沒有保護好它……我是不是很蠢啊……你別生氣好不好，我保證我以後會好好保護好它的！」

「我以後會好好保護好它的！！」

禾知道，這是夢。

因為，它說話居然能完完全全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不過，上天大概還是喜歡它的，至少在它的夢裡只有這些美好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