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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辭序被牽引著下了車。那人瞧著大約是宮中的太監，此時正彎著腰作揖，恭恭敬敬向著他行禮。陸辭序慌忙中不知該如何應對，最後也朝他微微低頭，回了個禮。

林有行則是站在旁邊看著，嘴角似乎有幾分笑意，但等陸辭序轉頭細看，卻又發覺不出什麼異樣來。

那太監似乎是覺得有些奇怪，疑惑中抬眼望向林有行。也不知是從林有行眼中看見了什麼，他立刻把疑惑給收了起來，遞了個「請」的手勢，便上前帶路了。

陸辭序看這情況，心下清明大約自己是做錯了什麼了。他心跳如雷，不知該怎麼辦，生怕這太監是看出了倪端，下一秒要帶著他去大牢中領罰了。

他無數次將求助的目光向林有行投去，只不過林有行自始至終沒低頭看他一眼。

這會兒陸辭序就有些好奇了：這傢伙是怎麼做到上一秒告訴他一切都自有把握下一秒就對他視而不見的？莫不是民間流傳的變臉的戲法就是從他這發源的？

好傢夥，是真想把他玩死麼。

陸辭序有些悶氣了，腳下的步子也開始有些踢踏。若不是因為怕死，他現在就已經罷工不幹了。

這空曠的宮道上只回蕩著腳步聲。那太監在前邊走著，微微弓著身子為林有行和他帶路。宿荷和昭昭跟在他們後面，不遠不近。

他畢竟是第一次入宮。面前延伸著似乎看不見盡頭的大道以及兩邊高至不可翻越的牆只讓他感到心慌，仿若籠中鳥，逃脫不得，最終甚至連啼鳴都發不出來了。

陸辭序只敢看腳下踩著的石板，眼神也不敢亂晃了，生怕又有什麼異樣被別人瞧了去。這會兒，只有一格一格數著石板才能讓他稍稍鎮定些。但怕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腦內已經是一片空白了，以至於在將過台階時都沒注意到。

陸辭序被台階絆住了腳，一個踉蹌就摔了下去。他下意識張嘴想要驚呼，聲音卻在被林有行給托住的那一瞬間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林有行托扶著他，臉上並無什麼過多的表情，但他眼神中的溫柔和關心仿若真實，讓陸辭序都有些恍惚。

好傢夥！真能演！

在這種對比之下，死死抱著林有行的胳膊不放的他，就好像一條要被人扔進水裡的野狗。

呵呵，吾命休矣。

什麼都無所謂，演技上不能認輸，畢竟今後是要靠這個活命的。

剛巧那太監回頭看，陸辭序立即放鬆了手上的力，作出一副被驚嚇的嬌弱模樣，扶著林有行的手臂直起了身，還用帶有一絲心有餘悸的眼神看著他，楚楚可憐。

從落水野狗到窈窕淑女，轉換不過一瞬。而促成這一切的，到底是他的求生欲還是好勝心，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太監下了兩節台階，似乎是想下來看看陸辭序的情況。而林有行攬著陸辭序的肩，對著他搖了搖頭表示無礙，他才沒下來，只是鞠了個躬表示歉意後就繼續帶路了。

這不長不短的台階過後，再過了兩個拐角，便到了皇帝召見的地方。

這是一個院子，不大不小，視線越過屋頂，能夠看見後面不遠不近的閣樓。進入院門便能瞧見栽種得整整齊齊的花，正呈毫無保留綻開的姿態。許多花陸辭序都叫不出名字，只覺著這景象能盛比春日百花爭艷了。

那太監將他們倆帶至門前台階之下，再次鞠躬，說著「請二位稍等片刻」之類的話，便轉身敲開了堂門，入室稟報去了。

林有行依然直直地站著，雖說眼底的無然依舊，但已經瞧不出一絲平日里慵懶的模樣了。

陸辭序也不敢懈怠，在心中反覆回想自己所學的東西，琢磨女性姿態的要領，想著要在皇帝面前好好偽裝自己。

而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時，林有行輕聲發話了：

「進去之後，你不必發聲說話，一切交給我便好。」

陸辭序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那太監就出來傳喚了。

林有行沒有多說什麼，徑直朝著敞開的大門走去。陸辭序無法，只得跟在他後面走了。

踏過門檻入過道，陸辭序才稍微將頭抬起來了些，有些好奇地看著周圍的景象。他先前以為，皇宮內處處金碧輝煌，皇帝所在的地方就更不用說。但於現看著，這房內並無什麼奢華的裝飾，只有燃香聞得出是上等的珍品。簡木製出的燭台成排立於兩側，上邊籠著的也是簡易的繡花紗罩，看上去和平常的富貴人家家中用的差不多。

這與他想像中的不大一樣。本以為入見皇上是嚴肅且莊重的一件事，但踏入此處，倒更讓他有種回家的親切感。

陸辭序趁著那太監開門時壯著膽子回頭，發現宿荷與昭昭站在門口候著，並沒有跟進來。

大約是因為什麼規矩吧。

「皇上，林大人到了。」那太監朝著裡邊鞠躬，便退至了一邊，低著頭請林有行和陸辭序進去。

陸辭序捏著自己的衣角，還是不免有些緊張的。

而在跨過較高的門檻時，林有行借著扶著他的機會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腕。

是對他的某種鼓勵嗎？又或者……是安慰嗎？

陸辭序來不及細細琢磨，抬眼便迎上了主座榻上的兩個人的目光。

身旁，林有行掃袖跪下行禮：「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

……

陸辭序當然也跪了下去，學著林有行的樣子行跪禮。只不過他記著林有行的話，抿著嘴唇沒有發聲。

座上的男人笑著，前傾著身子，微托著林有行的手臂，道：「快些起來。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何必行此大禮？」

林有行也笑了一聲。陸辭序微微偏頭，剛好對上了他的目光。而就在恍惚之間，就已經被牽著站起身來了。

陸辭序這時才能細細看看皇帝的模樣。

座上的男人穿著明黃色的常裝，看起來比林有行要大些，應該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大約是因為常年操勞，鬢邊已經有了些許泛白的跡象。他並沒有皇帝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此時此刻反而親切，與林有行如同一對普通的重逢的老友。

但即便如此，他自骨子中散發出的穩正威嚴也是無法掩蓋的。

他身邊坐著的女人看著他們倆寒暄，只是沉靜地笑著，不插一句嘴，眉眼間儘是溫柔。

陸辭序不知該做什麼，只能悄悄退了幾步，在一旁貼著牆垂著頭站著，試圖把自己和旁邊侍奉的侍女混在一起。目光輾轉之間，他似乎注意到皇後在看著他。

女人對女人總是敏感的。若是被皇後看出了倪端，那下場估計也只會是個死。

陸辭序可不敢亂動，於現是連眼神都不敢亂晃了。

而另一邊，皇帝與林有行也差不多寒暄完了，一齊將目光轉向了陸辭序。

陸辭序心如死灰。

但是這樣愣著也不是回事，所以他欠身行了個禮。

「這位是？」皇帝看著他，又轉頭看向林有行。

「我的夫人。」林有行一笑，答道。

陸辭序眼皮一跳。

林有行說完，朝他招招手：「序兒，到這邊來。」也不知是不是「序兒」那兩個字被他刻意加重了，這一句話打得陸辭序心頭一震，險些昏厥過去。而抬頭看，那看似含情脈脈實則滿是戲謔的目光直直向他投來。

陸辭序嘴角一抽。

那麼幹脆從今往後，就更名叫陸鐵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