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是真心關心、在乎柳餘弦的，或許是因為憐憫他，也或許是因為兩人都在縫隙當中苦苦掙扎，或許是因為柳餘弦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太過耀眼。但柳餘弦他卻從來都不懂得，內心深處的他渴望愛，但他也恐懼愛。他的世界總是充滿了惡意，所以他也用惡意去攻擊這個世界。當他真正懂得范雨的好的時候，他卻失去了擁有的資格，他甚至再也無法面對他。

其實那天，范雨只是匆忙回來拿個東西而已。自從他和子車覆的關係越來越好之後，子車覆老是留他過夜，他拗不過子車覆。再加上他的課程都修得差不多了，其實就差那麼幾門需要重修的課而已，子車覆可比他聰明多了，還能輔導他，他就差不多在子車覆的房裡住下了。

在朋友口中聽見了些風風雨雨，再加上柳餘弦的狀態似乎也不太對勁，想著和柳餘弦說兩句話再走。范雨就看見了那個滿是傷痕的柳餘弦，而他的桌面上放了個煙灰缸，煙灰缸里滿是煙頭，房間里瀰漫著淡淡的煙草味。

范雨試探著問了一句：「小余，你是不是惹上了一些不該惹的人啊？」

柳餘弦剛洗完澡出來，劉海濕漉漉地搭在他光潔的額頭上，那陰沉的眼神沒有了眼鏡的遮擋，格外清晰。穿著背心短褲，蒼白的皮膚上，青色的、紅色的傷痕格外刺眼。

柳餘弦放下了擦頭髮的毛巾，他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微弱的火光在他手中若隱若現，照不亮他的世界，他揚起一個嘲諷而脆弱的笑。

他冷冷地笑著，冰冷的笑聲像玻璃渣子一樣灑滿了這個房間。

他盯著這位好心的室友，試圖找出一絲破綻。陰冷的眼神讓范雨渾身一顫。

可范雨身上的alpha的氣息，實在是太過強烈，令人作嘔！又和那個alpha鬼混了吧。柳餘弦冷笑一聲，再三強忍才將那難聽的話留在肚子里。

「你想問什麼？還是說你知道些什麼？」

范雨一陣懊悔，「你當初怎麼就不聽勸呢？！我都和你說過了不要惹那些人，我們惹不起的！」

柳餘弦夾著煙的手指在輕顫，他盯著那光潔的地板，過長的劉海在他的眼前留下了一片抹不去的陰影，「如果你是想說這些話，那你就不用說了！」

范雨關心則亂，最近柳餘弦溫和的表象讓他忘了這個舍友是個炸彈。他絲毫沒有察覺，還在關心地叨叨叨，「我是好心勸你啊，你還不了解，我們和他們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只見柳餘弦將那才燒了一截的煙狠狠地摁滅在煙灰缸里，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彷彿在屠殺他的仇人。

「我說，」

柳餘弦強忍著心中的火焰，低吼著：「我說，閉嘴！」

「現在知道來關心我了？！我受傷的時候你在哪裡？！我昏倒在樹林里的時候你在哪裡？！我被他們侮辱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估計你正忙著和你的alpha鬼混吧？！還有時間管我？？現在又來假好心什麼啊？？啊！！」

范雨不可置信地望著柳餘弦，吼道：「柳餘弦你小子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無論是哪所學校，都存在alpha包養beta的情況，並且盛行，特別是他們這種alpha遠遠多於beta的學府。一是因為不少alpha總是仗勢欺人，beta或者會為了自身安全尋求庇護，而alpha也有發泄慾望的需要；二是beta為了自身以後的發展。無論是智商、體能還是身世，alpha都略勝一籌，以後alpha幾乎百分百一定會發展得比beta好。從這個角度來看，beta不吃虧。

但范雨他不敢相信，他關心著的柳餘弦竟然是這樣看待他的！在他眼裡，他就是一個為了前途而出賣自己身體的爛人？！在他眼裡，他就那麼下賤？！

范雨衝到柳餘弦面前，掄起了自己的拳頭！可柳餘弦就那麼倔強地站在他面前，瞪著一雙血紅的雙眼，瘦弱的他抓住了范雨兇猛的拳頭。

范雨怔住了，可怕的力道從他的手臂上載來，就好像那個在河邊苦苦掙扎的人死死地抓住了那根稻草。柳餘弦的眼裡是洶湧的恨意，他恨這個世界！他恨所有人！！

只不過才大半個學期，柳餘弦完全變了個樣。以前的柳餘弦是顆炸彈，可現在的柳餘弦卻是個厲鬼。

范雨怔怔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顫抖著聲音，「小余，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柳餘弦喘著粗氣，范雨冷靜了下來讓他也稍稍冷靜了些。而范雨那溫柔的語氣觸動了他敏感的內心，有些慌張。他別過頭向陽台走去，說：「你要走的話能不能快點走，你身上的味道熏的我難受。」

「小余我今天晚上陪你！」

「你能不能——」柳餘弦喘著粗氣，緊皺著眉頭，崩潰低吼著：「你能不能別老是這樣？！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知道嗎？！」

「你現在就和那些alpha一個模樣，高高在上地憐憫我！」

「要是真的憐憫我，這個世界為什麼還會有ABO？！這個世界為什麼還是那麼噁心？！」

「所以這些憐憫除了讓你們顯得自己很優越以外，沒有一點用知道嗎！！」

「你要是真的可憐我，能不能請你離開！該幹嘛該嘛去，別再來管我了！」

聽見范雨甩門而去的聲響，柳餘弦鬆了一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這些生理鹽水讓他很不舒服，好像他投降了似的。他又點起了一支煙，站在陽台上吹著風，直到身體變得冰冷。

其實他並不是那樣看范雨的，可以看得出來，范雨的家庭環境很好，父母很疼他，他根本就不需要這樣輕賤自己。只不過是說的氣話，傷了他，也傷了自己。

不過這樣也好，他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的關係，最好就是離得遠遠的。他喜歡一個人，沒有人會再來傷害他。

後來的柳餘弦才明白，他也想要愛，他也渴望愛。只是讓他放下仇恨太難了，他唯一會的姿態就是不顧一切地恨。就像是生來缺少翅膀的鳥，它永遠學不會飛翔。

柳餘弦他等過范雨，他在那條歧路上曾為范雨停留過。但那些氣話卻也說對了，他需要范雨的時候，范雨都不在。如此這般，遲到的關心也就顯得醜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