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在凌晨第一縷陽光降臨的時候被打破。

「啊——鬼！鬼啊！」

中年男人本粗糲的聲音直接喊劈了，格外難聽。

陳渡被這驚恐的叫聲驚醒，睡眠不足惹得他滿心火氣想要拎刀把發出聲音的喉嚨給封上，他剛作勢要起身又被人拉回去，接著耳朵就被捂上。

「我醒了。」陳渡終於反應過來，把人推開，又拉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的連衣帽，問道:「發生了什麼？」

那一聲叫的屬實太慘。

聲源此時正坐在地上，伸手朝斜上方指，眼睛瞪得幾乎要突出來，瞳孔緊縮，張大的嘴巴已經發不出聲音，要不是他還在渾身發抖，估計別人都要以為這人已經被嚇死了。

剛剛那一叫，叫出了起床號角的氣勢，在場的所有人醒了，甚至是校門外的喪屍都「嗬嗬」幾聲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中年男人手指著陳渡他們的身後，陳渡順著看過去，除了光禿禿的旗桿和教學樓頂外什麼都沒發現。

正好坐在男人左邊的小情侶見什麼都沒有，女生氣的跺腳，男生也暴躁的抓著頭髮反唇相譏:「有什麼？啊？虧心事做多了看什麼都是鬼？一大早就不讓人安生。」

中年男人神思不屬，他視線慌亂的看向四周，終於定在右邊的老道士身上，他連滾帶爬的抓住老道士的道袍，激動的眼裡都從眼眶裡流出來。

「大、大師，鬼、鬼在上面，怎麼又出現了……大師救命！求你救救我！」

「旗桿上掛著女鬼啊！」

男人的手被老道士氣憤甩開。

陳渡一邊看著對面的大戲，一邊戳了戳秦瑲:「你看到什麼了嗎？」

秦瑲搖頭:「沒有，正好在背面。」

陳渡轉頭看向秦瑲，嘆了口氣:「要你何用？」

秦瑲瞪眼，伸手把人攬過去，指著自己敞開的羽絨服質問:「你安安穩穩在我懷裡睡了一晚上，風吹不到，露水打不到，冷了就扒開我的羽絨服往裡鑽，渡渡，你就這樣用完就丟的嗎？」

陳渡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醒時的場景，心虛的摸摸鼻尖:「你不是也壓著我的肩膀睡麼，我感覺自己肩周炎都要犯了。」

秦小叮噹默默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色手機，按亮瞥一眼，幽幽道:「你從昨天晚上十點半睡到今天早上六點二十五分，七小時五十五分鐘。」

還差五分鐘才能完成健康睡眠八小時成就。

他們昨天進學校差不多七點左右，雖然折騰了一段時間，但火點起來也才八點多，只不過又是喪屍又是鏡子屋，大家精神不濟，點燃火坐下後又有些放鬆，都瞌睡的有些早。

陳渡尷尬:「要不肩膀給你，你再睡會兒？」

中年男人的哭嚎聲在整個廣場回蕩，顯然不是再睡會兒的時機。

秦瑲指著對面，哭笑不得的問:「這怎麼睡？」

還是隔壁的窩心大姐拯救了尷尬的陳渡。

許純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聽了半天，終於如願的鑽到這個空子調侃人:「弟弟早啊，打情罵俏呢？」

「不睡算了！」陳渡伸腿在秦瑲小腿上踹了一腳，才又木這臉跟許純說話:「請把第二個字和第四個字去掉，這叫打罵謝謝。」

常年被踹慣了，秦瑲還是覺得自己最委屈，可他又控制不住想往上翹的嘴角。

許純則給了陳渡一個白眼，讓他自己體會。

這個白眼讓陳渡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你昨天敷完面膜又把妝畫上了？」

瞧這又濃又黑的眼線，又密又翹的假睫毛，棕色的眼影從眉毛蓋到上眼線，還有厚的好像馬上就能裂的白粉，根本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許純又變回了那個濃妝艷抹的小皮裙 。

「剛畫的。」她從隨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個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彷彿這都不是事兒。

另一邊還在跟眉毛做鬥爭的時髦女人抽空表達了自己深刻的敬意。

陳渡也想表達一下，沒開口就被秦瑲扯到一邊去。

他拎著包放到之前被他扔到身後的那張課桌上，從裡面拿出一瓶純凈水塞給陳渡:「別跟她扯皮了，漱漱口，吃早飯。」

另一邊的中年男人死纏這老道士，他似乎是被逼無奈，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遞給男人，男人立刻搶過來揣進懷裡，同時還警惕的看向其他人，生怕被人搶去。

那個一直不起眼的中年女老師似乎很心動，也走過去笑著和老道士說話，沒兩句也從他那拿了張符走，只不過交流的聲音太小，陳渡眯著眼睛仔細聽也沒聽清楚。

秦瑲見他抻著脖子往前靠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那個女老師說，自己是琴高的老師，任教十多年了。然後兩人寒暄兩句不容易，老道士就給了她符。」

陳渡驚訝:「你怎麼聽到的？」

「看到的，我會讀唇語。」秦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完給自己塞了口麵包。

想到他的槍法，陳渡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對秦瑲現世里的身份有些好奇，說自己混跡商場，但又會唇語又會槍？

秦瑲突然又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怎麼樣？哥哥還是很好用的吧。」

正經來說陳渡該點頭，但這句明顯問的不正經。

「吃你的吧。」陳渡奪過秦瑲手裡的麵包堵住了他的嘴。

秦瑲笑眯眯的咬了一口，又道:「行 ，這遊戲也不急，等會兒哥哥先帶你去賺錢。」

秦瑲在給陳渡當好哥哥的時候還是說到做到的。

老道士嗷嗚一嗓子說要捉鬼，幫忙的，見證的，看熱鬧的，幹正事的，幾乎所有人都跟著他去教學樓撬捲簾門去了，只有兩個人沒有跟上大部隊。

陳渡站在學校的伸縮門前，面無表情的和外面的喪屍對視，秦瑲拿著一隻黑色的標記筆趴在伸縮門上寫字。

一分鐘後，陳渡終於明白秦瑲在整什麼幺蛾子了。

「渡渡雜貨鋪」被均勻的貼在伸縮門外面，五張A4紙被窄窄的膠帶固定住，在寒澀的冬風裡顯得格外脆弱。

秦瑲真的想在遊戲里搞小商品批發。

見他興緻勃勃的趴在門上等著，陳渡放棄的靠在門上。

「起這什麼破名，你要賣給喪屍嗎？」

這裡放眼望去，也只能看到「嗬嗬」叫著的青色喪屍。

「賣給在這座喪屍城裡苦苦逃命、忍飢挨餓、缺少武器的續命鬼們。」

「呦，來了。」秦瑲挑眉。

說曹操曹操到，一縷藍毛從他們眼前飛過去。

「他走了。」陳渡實況播報。

然後……然後那縷藍毛又倒退著走回來，將視線放在他們身上。

「兄弟，你這……還擺攤兒呢？好興緻啊。」

秦瑲側頭看向陳渡，勾起唇角:「看，他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