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辭序從夢中轉醒。

三白端著梳洗的水進屋，見他已醒，於是將水放置好後便退回了門口。她問道：「少爺，老夫人和夫人已經就餐了，您還去堂廳用餐嗎？若您去，我便去叫廚房再準備碗筷。」

「……嗯，我等會就去。」陸辭序晃了晃還在迷糊的腦袋，翻身下了床，開始整理著裝。

「噯。」三白應了，快步離開轉去廚房了。

待梳洗完畢後，陸辭序走到書桌前，推開了小窗，看陽光傾瀉而下，灑了滿屋的暖光。而在陽光與緊挨著牆壁的折角的那邊陰影中，昨晚被他灌了一杯茶水的植物一改昨日的青翠欲滴，變得瘦弱，枯黃的葉落了個幹凈，僅剩的枝幹呈現出焦黑的顏色，顯然是已經枯死了。

這是在陸辭序的意料之中的事，但他還是不自覺嘆了口氣。隨後他出了門，朝著堂廳的方向走去了。

……

他到堂廳時，老祖母早已用完餐回去了。陳氏面前擺著用罷的碗筷，看上去也是將要離開了。此刻，她和她身邊的侍女正小聲交談著什麼。

在看見陸辭序時，陳氏和那侍女明顯是有驚訝，特別是陳氏，眼中的不敢相信幾乎要溢滿而出，強壓都壓不下去。她甚至還抬頭看了看那侍女，似乎在詢問著「怎麼可能」。而那侍女看起來要鎮定些，但陸辭序只一眼就讀明白了她眼中複雜的神緒。

是震驚，是不可置信，似乎還帶有些許懼怕。

就在這兩人複雜的視線的交錯之下，陸辭序抖了抖袖子，走到陳氏面前。就在陳氏不自覺將身子後仰、險些就要閉緊雙眼之時，陸辭序「撲通」一聲跪下了。

「兒考慮好了，請夫人准許兒替子雨赴難！」陸辭序雙手抱拳，將頭埋得低低的，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陳氏先前見陸辭序以一副極其嚴肅的面孔向自己走近，嚇得險些就要大喊一句「吾命休矣」，但又在驚險中聽見他吼了這麼一嗓子，不由得錯愕，愣了好一會兒，還是旁邊侍女反應快，在背後推了她幾下，她才回過了神來。

「哦……哦……」陳氏撫了撫心口，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微微傾身假拖著陸辭序的胳膊，「辭序啊……你真的打算要去嗎……？」

要不然呢？在家裡等著被謀害嗎？

陸辭序在心裡直吐舌頭，但面色依舊不改，反而更加堅定：「是，兒不能讓子雨身陷險境。若是必定將有人受難，那就由兒來受吧。」

陳氏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眼裡似乎有萬分悲傷：「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讓我去也是你，讓我考慮也是你。你要我怎樣？

陸辭序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真難。

「兒，去意已決。」陸辭序深深作了個揖，便掃袖起身離去了。不顧後面陳氏「悲痛」的呼喚。

因為這場「母慈子孝」的戲，他是一分一秒都演不下去了。

……

往後的幾天，陸辭序都沒有乖乖呆在家裡。陳氏摸不清他的出行時間，只知道在用晚膳前他必定會回來。而至於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陳氏一概不知，就連派出去跟蹤的人也摸不出什麼消息來。

為了防止老祖母和陸子雨出手阻攔這次計劃，陳氏提早將她們倆送去了外城之中的山水庄園裡遊玩去了。而對於陸辭序近好幾日的行蹤不定，她也就當是那小鬼臨死前的最後一次逍遙了。她覺得反正陸辭序這次絕對逃不出她的手掌中，所以全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阻礙他什麼。

期間陸辭序也來找她商討過關於計劃的事，問了一些細節，包括自己該如何假扮女子。陳氏對於如何喬裝交代得非常詳細，而對於計劃的細節，也就是支吾著就搪塞了過去。而陸辭序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看起來似乎對她無比信任，絲毫沒有懷疑。

另一邊，馮家提親的彩禮陸陸續續送到了。而陸家這邊，應該準備的也準備的差不多了。馮和景似乎是十分迫不及待，在約定的彩禮差不多都送到了後，便急不可耐地派了人，扛著喜轎，來陸家接人了。

因為並非明媒正娶，再加上這本就是對於陸家的一次折辱，過來接親的不過幾個普通的短打僕人，所扛的也就只是一架蒙了紅綢的小木轎罷了。

在一片沉寂之中，這場令人唏噓不已的親事，終究是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