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境堂(七)
小说: 南乡赋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数:2207 更新时间:2019-09-22 02:53:25
在昏黄将落之时,方栖言和白衣瞑终于登上了花境堂的大门。
渐红的冷光铺了满地,成团簇拥着的枫叶掩着巨大的石门。白衣瞑站在石门之前施法,破除加在这门上的法封。暖色打在了他的侧脸上,映出了一片温柔。
这已经是他们过来的一路上破的第十八个封印了。白衣瞑刚开始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他爹就是吃饱了撑的设这么多路障,回个家和做逃亡任务一样,到后来骂累了就和认命了一般,乖乖地做法破封印。
实际上方栖言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封印存在的意义,在南枝原那边他们方氏弟子就算是洗澡都不用关门的。
他这般想着,便听枫叶舞动之声。随着一声古老而沉重的声响,石门慢慢开启了。白衣瞑带这他进了门,介绍道:“这是正院。”
石门之内是一片广阔,正殿正对着石门,暗红的瓦顶庄严而郑重,带给人一种凛然的威严。殿前设有武场,场地还并不小,武场两侧还种植了数多唱春花,正开得正红。
虽说白氏所能统治的领域只有整个醉花白氏的一角,但所建的门派并不小。正殿再加上东南西北四个偏角,竟是差不多有离山的沈家那豪迈的大小了。
只是,这里似乎太过安静了一些。
方栖言环顾四周,竟然是连一个侍者书童的影儿都没看见,更别说执勤弟子了。白衣瞑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对这些丝毫不感觉怪异。
只不过他的眉微蹙,眼神也认真凌厉了起来,甚至将一直背上的长朔取了下来,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什么东西的准备。
方栖言并不清楚他眼中所包含的意味,也不刻意揣测,虽说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但是还是乖乖跟在白衣瞑身后,一步一步踏向通往正殿的阶梯。
——
数了脚下四十二级阶梯,方栖言终于站在了正殿的门前。
门是关着的,但似乎并没锁,甚至有丝丝凉风从门缝中漏出。方栖言总感觉里面有什么阴谋在准备迎接他俩。白衣瞑拿着刀的手微微收了收,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接而一鼓作气,踹开了那扇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踢门太用力的缘故,殿内的烛火都震了几分。白色的石砖直直铺向上方主座,并不明亮的光打了进来,刚好照亮了座上人的面庞。
白竹浔看着白衣瞑踏进门来,一时激动站了起来,身上的掌门服拖到了地上,差点绊了他的脚。也不知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为何,他眼中的水波不断波动,似乎就要抖落下来。
“哥……”他似是颤抖着,犹疑地叫了一句。
还未等他话音落下,白衣瞑脸色一变,伸手一把抓住了身旁方栖言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护在身后。他举起刀,接了从上方突如其来的一击。
那人偷袭没成,却又不敢直接对上白衣瞑的长朔,只能又一个腾空,不断后跳。而这一击过后还未几秒,他左侧的风又一阵异动。
白衣瞑“啧”了一声,一个转身,衣袍舞动中,长朔出鞘,稳稳落入他的手中。他一把推开方栖言,低声道了一句:“躲远点。”便迎着那第二人的招,与他斗起招来。
方栖言被推得后退几步。不远处那人与白衣瞑打得难舍难分,刚刚后跳隐匿起来的人重新越出,也加入了与白衣瞑对战的队伍。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白竹浔站在主座之前看着这一切却不知所措,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而方栖言紧握着释楚的剑柄,却不知该怎样帮助他,该怎样出手攻击。
而这时,他察觉到了自上方传来的异动。
方栖言猛地抬头,就着昏暗交错的烛光,看见了房梁之上的数多人影。
他倒抽一口冷气,冷汗出了满身,却依旧不假思索抽出释楚,就将要冲上去护住白衣瞑。在他将离开原地的那一瞬间,他的肩被人按住了。
就在那一刻,房梁上藏匿着的所有人影一跃而下,手中的长棍皆朝着白衣瞑击去。而同时,方栖言在他们跃下的瞬间,看清了他们衣袍上纹着的唱春花纹。
玄衣纹花,醉花白氏者。
方栖言的冷汗滴落下来。他喘息着,看向身旁的白山淮。
白山淮始终地看着人群中央的白衣瞑,面上没有一丝情绪。白衣瞑整个人半倒在地上,数根长棍在他肢体间穿插,将他困得死死的。
白衣瞑恶狠狠地瞪着白山淮。而面对他如此凶恶的目光,白山淮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本来想用竹浔吸引你,然后趁机偷袭,没想到没有成功。看来你在沈氏学到了挺多。”
“呸,哪次我回家你不是用这一套迎接我的?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你走的是哪步棋!”白衣瞑浑身上上下下痛得死,却依旧朝着他冷笑。
“哦?既然清楚了我所有的意图,还有胆子回来面对我?”白山淮眯了眯眼,漠视着他,“你未免也太狂妄了点。”
“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状况,力不从心对吧。想让我乖乖接取掌门之位替了你受苦?做你的梦吧!”白衣瞑朝他吼着,“我他妈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困在这小小的破烂地方……”
还未等他吼完,白山淮便朝那群持着长棍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弟子明显是经历多了这样的事,顿时领会了他的意思,一个手刀过去,打昏了在失控边缘的白衣瞑,接着七手八脚地架起他,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运着白衣瞑朝着门外去了。
白竹浔看着这一切,心里担心自己的哥哥,提起了绊脚的衣摆,小跑着跟了上去,经过方栖言时还不忘朝他行了个小礼。
在大殿内的喧闹完完全全消失的那一刻,白山淮原本直直挺着的肩一下子垮了下来,眼神也黯淡了许多,仿佛老了几十岁一般,面上皆是沧桑。
“让公子看笑话了。”他侧身,朝着方栖言微微颔首,满怀歉意地说道。
“……无事。”方栖言忙回了个礼,收了自己的心慌,作出了一副与平日无别的平静模样。
“或许衣瞑会恨我……不,他已经恨我了。”白山淮自嘲着摇摇头,“在他娘死了以后,在我第一次将他锁在广殿之后。”
“但是我必须要这样做,即使他恨我从来不顾及他的感受。”白山淮转身,身影在暗光中愈发显得孤独,“公子随我来吧,在东偏角处有为公子准备客房。”
方栖言点了点头,朝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白山淮踏出了正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