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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乡赋

    尽一生寻一人,不弃轮回,沧海共渡。 一个并不是很甜的打怪升级文。 ①许久的脑洞产物/HE向,真的是HE向。 主cp:清高少年修仙者×无赖半妖灵渡人(我知道攻特别像受但是他真的是攻!!!请相信我!! 温柔贤惠仙门之子×叛逆傲娇少年大盗 副cp:|| ②故事情节/世界观来自 脑洞/生活/日常 人设自肝 ③感情慢热=w= 注意:①脑洞来自某次游戏挂机立湖赏月荡秋千。 ②纯原创。角色性格人设没什么特殊,普通广遍设定。普遍 清高/无赖/温婉[大雾]/傲娇 ③世界观皆是自设。没有稳定的六界/九行结构以及认真正经的修仙/修魔的经历/劫历。剧情以主人公游历经历/感情培养为主。 关于[经历],会采用插叙【大概 的手法呈现。´∀`*)

    过逍遥(十)

    小说: 南乡赋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数:7291 更新时间:2019-09-22 02:53:23

    白衣瞑一直在小翠家门口踱步,时不时用手扯扯自己的长巾以表示自己的不耐烦,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许久,破旧的木门才开了,牵扯着错乱的细红绳,引了一阵并不悦耳的脆铃声响。待这声音完完全全平息下来,方栖言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他点了点头。

    “封好了?”白衣瞑见他出来便连忙迎上去,头却止不住想要往房子里探,嘴里连连叨叨,“没出什么纰漏吧?我要你下的咒你都下了吗?要是毁了她的尸体我和你没完!”

    “你挂着这么担心的模样,又为何不敢自己进去替她超度呢?”方栖言掰回了他的脑袋笑道。

    “……”白衣瞑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一声不吭,却把自己恶劣的态度完完全全展现在脸上了,哪里还有刚刚那副隐忍自责的模样。

    真是可爱不到一时。方栖言在心底叹道。

    “这边待不久了,若是被村民们发现小翠死了,怕是要纠缠许久。”

    “不管怎样还是得先等沈子吟把娇娘抓住吧?这一切也得有个前因后果?”白衣瞑道。

    方栖言点点头,随后便没了什么话说,偏过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白衣瞑抬头看他被月光洗得惨白的侧脸,少年柔和的面孔在冷色下泠然了。他心里顿时蔓延出一股无名的情绪,平生第一次有了除了吃喝玩乐以外的思想。

    他这几天好像一直在给他们添麻烦,却从来不自己出面解决,只躲在别人的身后借他们的力量淡看风云。

    确实很多事他不能独当一面,但是这样赖着别人,是不是显得自己太骄纵了?

    沈子吟和方栖言都是注定要接取掌门之位的人,他们都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甚至将“守护所有的人”这种巨大的压力当做荣耀。

    那相比起来更为懦弱的他,应该改变一下,乖乖回家接受命运吗?

    在他胡思乱想到深处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异样。而半晌后,他突然听见了从头顶上方传来了声音。

    那个声音缓缓如四月拂过落花的温柔的春风,在一片寂静中划出浅浅的涟漪:“多依赖我一点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白衣瞑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瞬间撕碎了他伪装的所有骄傲。

    他不可置信般地微微颤抖。

    世人从来就只对他说,要独当一面,要顶天立地,要拥有能保护所有人的力量。

    可是就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可以放下所有包袱来依靠我。

    这是他盼望了整整十六年的话,是唯一能令他解脱的话。

    但是现在,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就在他身边,仿佛没有距离。

    他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压住了自己的颤音,抬起头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一脸无然:“你说什么?”

    他自认为伪装无懈可击,可是方栖言比他想象中的更会捕捉情绪。

    白衣瞑看清了,从方栖言眼中倒映出来的,是红着眼眶却依旧倔强的他。

    这家伙,早就摸透自己的老底了。白衣瞑猛地把头转回原来的位置,不再看他的眼睛。

    方栖言看着身边再次把头低下去的人,回想刚刚他那一副故作强硬却依旧掩盖不住悲色的表情,无声地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玉箫,缓缓吹了起来。

    乍听之下是表明自己位置的集合信号,实际上这一曲与前两次的调都不一样。

    这是他吹给自己的曲子。白衣瞑死死咬住下唇。这是只属于他的曲子。

    他用箫声再一次告诉了自己,可以依赖他。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包容他的地方。

    他鼻子一酸,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

    霜雾渐渐起了。

    方栖言好不容易哄好情绪处于崩溃边缘的白衣瞑,正想找块地儿好好休息一下,而后便听见了从小径那边传来的声音。

    是枯叶碎枝被踩踏挤压的声音。

    他顺着白衣瞑背后望去,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一抹飘渺雾白和沉匿深黑,在雾色中被罩得朦胧了。

    “啊,来了。”方栖言轻轻说了一声。

    听他道了这一句,白衣瞑疑惑地转头,便看见了悠悠踏步走来的沈子吟……和他身旁未锁也未牵着的娇娘。

    “娇……”白衣瞑看见娇娘先是倒抽一口冷气,第一反应就是拽住方栖言往后退。他现在就是打心底觉得女人不好惹,会伪装的女人更不好惹。

    猷眠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抖着腿。他看了看白衣瞑,又疑惑地看了看沈子吟。

    沈子吟和他对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白衣瞑是都不知道到底该把眼睛往谁身上放,沈子吟这家伙到底是对自己有多自信啊,这么凶恶的东西也不锁好就敢弄出来?

    而且娇娘那一副淡定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被沈子吟驯服了吗?

    恍恍惚惚好一会儿,白衣瞑的目光才有了焦距。他的注意力落在了娇娘身上,随后发现怎么看都觉得娇娘身上穿的那套黑衣特别眼熟,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某件重合了。

    直到他看清娇娘那长了不止半截的外袍上纹着的金丝花纹,猛然间回想起前几天他走在大街上突然被偷走了好不容易偷到的钱以及后来被方栖言和沈子吟抓住惨绝人寰对待的几件事,才愤然道:“我靠——!原来是你啊!?”

    方栖言:“?”

    猷眠:“?”

    沈子吟:“……”

    他冲过去揪住娇娘的衣襟,狠狠道:“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偷了我的钱啊害得我好找……!”

    “啧。”猷眠看着面前这个见过几面却只知道名字的孩子,硬是把自己前几天抢了别人钱袋的事忘在了脑后。猷眠打开了他的手,一脸痞相道:“别没大没小的,不找个机会打你一顿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栖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穿着极不合身的男装,一脸散漫邪然看起来就是一副老油条模样的娇娘,再看了看沈子吟,细细品味着他脸上那别有深意的无奈。

    “你……!”白衣瞑咬牙,气得发抖。要不是看在面前这家伙是个女人的份上,他早就动手了。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是个女人,女人有那么大力气把他按在大街上吗?白衣瞑冷静下来,伸出手比了比娇娘的身高,又低下头一脸思索的模样。

    猷眠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沈子吟见他这幅别扭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不对……你没那家伙高……”

    白衣瞑这边还在小声嘀咕,却听面前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不可掩盖的戏谑:“这不就有了吗。”

    他闻身抬头,就看刚刚娇小可人的娇娘在几束暗光中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和沈子吟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抱着胳膊一脸戏谑,头偏了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瞑,瞳孔是令人不由自主害怕的暗红,发丝浮动中露出了那根与沈子吟一模一样的红色发绳。

    白衣瞑猛地后窜,躲在了方栖言的身后,紧攥着他的衣服,只能冲着猷眠呲牙,却又不敢像刚刚那样动他。

    现在好了,他惹不起的人又多了一个。

    “红眸,”沈子吟无奈道,“变回来。”

    “变不回来。”猷眠抱着后脑,一脸无赖,“你又不知道维持人的特征形态有多累,况且现在我的伤还没好呢,没变出原型就很不错了。不爱看别看。”

    那就不看呗。于是沈子吟就干脆将头转回去不看他了。

    “这人谁呀……”白衣瞑嘟嘟囔囔,一脸不快。

    “猷眠,我的左侍。”沈子吟不带任何感情地微微一笑,算是做了个介绍。

    “喏。”猷眠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朝着白衣瞑扔了过去。白衣瞑顺手接住,发现正是他前几天偷的,也就是方栖言的钱袋。

    猷眠双手抱着后脑,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悠悠然道:“小屁孩没事就多在家里睡睡觉看看书,别没事跑出来招惹人。小心被什么变态抓住虐得生不如死。”

    这话明摆着是刺沈子吟的。沈子吟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白衣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方栖言,恰巧方栖言也低头看他,两人目光撞上,气氛变得微妙无比。

    沈子吟手握剑柄,不动声色地捅了猷眠一下。在他准备捅第二下的时候,猷眠回头给他做了个鬼脸,脚尖一点跃起,跳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上。

    他对沈子吟道:“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等天亮后我醒了一起出结界。”说罢他便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树枝上睡了过去。

    猷眠这家伙不管扔下什么烂摊子都等着他来收拾。沈子吟叹了口气,对一脸风平浪静的方栖言和一脸莫名其妙的白衣瞑道:“他话虽恶劣,但总是有一定道理的。等到天明吧。”

    ——

    “也就只有沈家把左侍这个位置留下至今了。”方栖言看了看树上睡熟了的猷眠,微微笑道。

    “是啊,我们家从祖爷爷那辈儿开始就没有左侍了。”白衣瞑扯了根棍子,挑弄着面前的火堆。

    “那他还挺特殊的。”沈子吟沉吟道。

    “不过左侍这东西,向来只是最亲近的人吧。”方栖言想了想,“就拿沈家来说,上上任门主沈无离的左侍是他的妻子林子瑜,上任门主沈渝安的左侍是他的妻子叶寒琼,这任门主沈南浦的左侍是他的妻子江秋……”

    “全是妻子……确定是左侍而不是配偶?”

    “是啊,你看子吟的左侍不就不是他妻子吗?”

    “你怎么知道他以后不会娶那个叫猷眠的家伙?”白衣瞑歪头道。

    沈子吟:“……?”

    方栖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啊。

    沈子吟一脸黑线,身上不稳的灵气直接就把火苗震移了三分。

    他深吸一口气,道:“胡说什么。”

    树上的猷眠无意识地挠了挠胳膊,转了个身背了过去。

    “不过我还真少看你和别人这么亲近。”方栖言撑着头看他被火光映得温柔了几分的脸。

    “……他救过我的命。”沈子吟轻声道。回想起三年前的长亭,少年邪然无畏而张狂的笑。

    随后他抬头,看到的是两张期待无比的脸,无处不透露这“快说下去呀”的这种信息。

    这两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八卦,沈子吟有些后悔说出来了。

    但是说真的,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偏偏就和猷眠这么亲近,明明他还有很多认识很久并且兴趣对味的人。

    仅仅就因为这家伙救过自己的命吗?还是他肯为了自己参加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试炼?

    又或者……是一个陪伴的承诺吗?

    他不自觉地朝着猷眠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家伙早就睡死了,连枯叶掉了他一身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火光跳跃着,灼烧摧毁身下的草木,不停吞噬着。

    白衣瞑看着沈子吟慢慢淡然下来的表情,只觉得这人无趣到一种境界了,虽然面容看起来确实赏心悦目,但是他身上那股淡然的气息染得他想要睡觉。

    逗沈子吟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逗方栖言。

    他也没顾忌什么,直接向着旁边方栖言的肩膀上一靠,也不管他到底怎么想,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沈子吟抬头,正巧看见了方栖言注视白衣瞑时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眼神。

    他狠狠打了个寒战。

    ——

    白衣瞑是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戳醒的。

    他先是迷迷糊糊听见他们三个人在交谈什么,但是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大约是他靠着的方栖言并没有动弹,所以他没有醒来。

    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有点像什么人的手指,但是人的手指可能这么凉吗?

    白衣瞑在朦朦胧胧的睡意中胡乱想了一通,结果那东西越戳越起劲,甚至还在他脸上捏了两把。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强迫自己睁开了眼,想着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兔崽子敢这样弄他。

    然后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单手握拳正要往他脸上挥的猷眠。

    白衣瞑一个哆嗦,这下完完全全清醒了。猷眠的手在他睁开眼后立即停在了半空中,但是白衣瞑还是吓得魂飞魄散,条件反射一般向旁边一躲,于是就这样脱离了方栖言的肩,没了倚靠,摔在了方栖言的腿上。

    “醒了?”猷眠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白衣瞑仰面朝天,心里直呼痛哀——这家伙比沈子吟和方栖言狠多了啊!?

    清晨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白衣瞑伸手挡了挡,看透过自己指缝的细光,暗暗发着刚醒之时呆滞的愣。

    “要出结界了,准备一下吧。”方栖言轻轻说道。

    “出个结界而已,准备什么??”白衣瞑很是疑惑。

    “也没什么,就是要被一群凶怨堵一场而已。”猷眠笑嘻嘻地回答他。

    白衣瞑又一个哆嗦,一个打挺儿站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长刀。

    ——

    这里距离结界边缘还有一点距离,他们不知为何选择了从结界的入口出去,回到祁涟江那边。

    虽说他们一路走来有说有笑,也没有什么紧张害怕的情绪表露,但是白衣瞑依旧觉得有些沉重。

    是灵压的关系吗……

    “大概有多少?”沈子吟擦了擦百季,转头问猷眠。

    猷眠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悠悠道:“不知道,反正能肯定的是我们在里面拖的时间越长外面的怨气聚集得就越多。”

    “有可能会遇到始作俑者吗?”

    “有可能,毕竟这些怨气还要靠他来掌控。”猷眠点点头。

    白衣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听他俩说着一堆云里雾里的话,脑袋都快涨成一个大水壶了,硬是憋了满嘴的疑问没有说出口。

    “你的刀,”突然,他听见方栖言这样在他旁边说,“叫什么名字?”

    “啊,长朔。”白衣瞑抬头,目光中依旧带着少年独有的慵懒感。

    “喔……就是那把白家的镇族刀?”方栖言似笑非笑。

    “是啊,我偷出来了。”白衣瞑一脸骄傲,将自己背着的刀取了下来,拂开上面的白布,举到了方栖言面前,“这东西煞得很,要不是有封印加身,早就成上古凶刀了。连我爹都碰不得,可偏偏就和我有了共鸣。”

    这名为长朔的刀寒气有些重,瞧起来就有灵性得很。它对于方栖言似乎起了些敌意,刀不动声色地出鞘一毫,可偏偏就被方栖言看见了。

    “这刀谁都不肯近,可偏偏近你,真是造化了。”方栖言退了一步,离那刀远了点,像是生怕被抹了脖子一般。

    “肯定是记住了你之前欺负过我。”白衣瞑孩子气地笑了,收起刀,放回了白布袋里背好,问方栖言,“那你的剑呢,叫什么?”

    “释楚。没什么大来历,是我爹传给我的。”方栖言也拿起了自己的剑,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衣瞑细细打量着他的剑,只见这剑分外朴素,但给人一种特别容易亲近的感觉。刀鞘上的花纹是由白玉雕刻镶上的,温雅无比,倒是迎合了方栖言的气质。

    比起沈子吟那过于锋利凛冽的百季,释楚要显得温婉可人得多。

    “我看方氏的人用箫比用剑要频繁得多啊……”半晌后,白衣瞑如此沉吟道。

    方栖言点点头,答道:“方氏定闻录中最主要的一条——也就是祖训,说的是‘声镇良魂,剑斩凶魄’。现在世间比起几十年前要相对太平,所以很少有机会看见方氏的人出剑。”

    方栖言骨子里的那份柔软,是言曲方氏几百年来在温柔的水乡中形成的一份情怀啊。白衣瞑暗暗想道。

    那离山那么冷,怪不得锁楼沈氏全是一副冷冰冰不近人的模样。他又偷瞄了一眼沈子吟,偷偷腹诽道。

    不知不觉他们便已经到了结界的出口。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即使是隔着厚度可观且坚硬无比的界壁,也依旧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刚刚还有些欢乐的氛围消失了,四个人都是屏息凝神,作出了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

    猷眠分给他们三个一人一张符,上面画满了猩红且乱的咒术符号。沈子吟已经对于他所用的术法习以为常,方栖言看了那咒则就觉得不对劲,而白衣瞑是举着那咒左看右看,然后发现看不懂。

    “除生咒,能暂时屏蔽生气灵气,就是个骗鬼怨的小玩意儿,方便逃跑用的。”猷眠笑了,“贴着心口放着,必要的时候我会催动它。”

    方栖言见沈子吟毫无顾忌地藏在了衣服里,便也没说什么,跟着照做了。

    猷眠压住了自己体内躁动的妖魄,回过头掩盖住苍白的脸色,强撑着踏出了结界。

    只是外面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得多。

    ——

    黑色,整个天空遍布黑色。

    浓重的黑云压得离地面很近,搅成了一个漩涡,中心是不见尽头的,如同深渊一般的东西。云层有寒光闪动,不规则的嚎叫低吼不停起伏着,渗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些凶怨鬼怨都被召集在上面,不停汇聚,随时准备降落大开杀戒。

    方才在结界中因为造界的阻挡作用,猷眠还没注意到。然而现在他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已经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了。

    猷眠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立刻催动了除生符,回过头冲着白衣瞑大喊道:“姓白的那个,你不是很擅长开界吗?现在带着方栖言和沈子吟快走,传到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就行!”

    白衣瞑活了这么久,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一时吓得不知所措。大风卷着沙尘枯叶一同起舞,迷蒙他的视线,他甚至看不大清猷眠的表情,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句:“我……我没有足够的白符……”

    猷眠愣了愣,随后一把扯下身旁沈子吟的背包,劈头盖脸往白衣瞑那一砸,顿时散出了不少白符。

    上面的鬼怨已经躁动了,不停地挣扎着,在云层上映出了可怕的剪影。白衣瞑不敢犹豫,手忙脚乱摆好白符,用尽平生所学,开了个有史以来他开过最大的界,强撑着巨大的灵压准备把四个人一起传送走。

    鬼怨感受到了下面的灵场波动,挣扎得更为剧烈了。那幕后控制的人看起来也不打算给他们留活下去的机会了,不知施了什么法,黑云一层一层消失,只剩下了黑灰色的天空。鬼怨凶怨不停下掉,一时间便达到了可观的数量,多得令人乍舌。

    白衣瞑的修为没有强到他爹那种境界,同时传送四个人不可能只是短短几秒的事,更何况他还受了两层灵压。以他现在的状况,启动传送少说也要五分钟。

    那些黑色的可怖东西一着地就朝着他们冲了过来,猷眠狠狠啐了一口,一个踏步飞跃出去,抄起枯衣就是一阵武击,边移动还边抓着那些东西的尸体放着黑血,但是因为被那些东西围攻,他的动作并不灵活。由于隔得太远,方栖言和白衣瞑看不清他到底在准备做什么阵,但是沈子吟清楚,猷眠是想再一次启用他那逆了道法取不息之怨引阵的灭灵阵。

    他对白衣瞑说:“传送到南枝原去。这么大的阵仗言曲方氏不可能没有感应。要么就是某个家伙在这里又开了个结界,要么就是南枝原那边也出乱子了。”

    “可是……”白衣瞑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沈子吟打断了。

    “这次传偏了送到离山也不要紧,直接去找锁楼沈氏掌门汇报就是了,都一样。”沈子吟淡然道。

    白衣瞑:“……”若不是他还受着灵压喘不过气,他早就发作了。

    方栖言听他这话语,立即感到了不对劲:“等等,子吟……”

    沈子吟没有回头看他,脚尖一点便跃出了界。

    “喂……!”少了两个人之后,界的传送开启速度顿时加快,金色的光芒升起,瞬间吞没了他和方栖言两个人。白衣瞑伸出手,想要做徒劳的挽留。只是他手还没完完全全伸出去,自己便已经化成虚影消失在了原地。

    沈子吟回头,对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无声一笑。

    接着他手一挥,身后便出现了无数剑光,在昏暗下刺眼无比,没有一刻的犹豫便朝着那些东西飞了出去。

    百季出,苍生祭。沈子吟默默念道,接着朝着虚空一斩,薄刃带风,瞬间斩开了天上那重新汇聚的黑云,划开了破晓,从缝隙中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而猷眠身边原本密密麻麻的鬼怨凶怨,已经被剑光切成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怨气碎片了。

    猷眠拖着不知什么时候被狠狠咬了一口,此时血流不止的胳膊,看着沈子吟不由得笑了:“怎么,原来你也会用这么暴力的手段啊?”

    沈子吟走过去,垂眸,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轻轻拂去了他伤口上的黑气。

    “在这里的凶怨会只是一个阻碍吗?”用灵里替他处理好伤口后,沈子吟问。

    “不会。这家伙的目的可能是毁掉我,才会用这么多的怨灵。”猷眠这家伙的态度向来不严肃,所以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依旧是淡淡悠悠的,“那人可能知道我的来历。”

    只要有我在一天,没有人能毁掉你。沈子吟的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猷眠站起身,想对沈子吟说着什么,但是话还没出口,便感受到了耳边回荡着的弱小而不停息的铃铛声。

    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脸色以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在那一刻被勾回了曾忘却多年的恐惧。

    妖魄震荡不止,似乎又要与他的人魂展开厮杀。

    隔了许多年的光阴,穿过无数爱恨情仇,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伴着怎么也阻挡不住的脆声,却依旧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身体里。

    这种痛苦和想要活下去的欲望,终于再一次与他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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