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獃滯的看著自天而落的容瑾，突然，他覺得，他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鮮艷的血染紅了衣襟，從高處緩緩降落，然後……

「砰！」

摔落在地。

他好像又失去了一人。

更重要的一人。

蘇離趴跪在地上，一身的血跡混著灰塵，髒亂卻無法聯繫到不堪。他掙扎掙扎著身子，怔怔的向容瑾爬去。似是呆了，也不管周圍有何人，體內還有何事，連走路都忘記了。

時間很慢，也很快，只是對於蘇離來說，擁住了容瑾，那時間才開始流動。

「師……尊……徒兒……好喜歡你啊。」容瑾覺得這好像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嗯。」

「師尊……可喜歡瑾兒？」

「嗯。」

「我……愛……你，師尊……」

他終於將那後面的話，說出來了。

也不怕師尊生氣了。

只是，他好像很傷心。

容瑾緊盯著蘇離，只想著，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嗯。」蘇離沒想到這容瑾說過無數次的話原來後面還有一句，可是，他現在除了不斷的「嗯」，似乎在難開口說出任何其他的話。

二人就這樣對視，不知看了多久。

容瑾覺得很短，蘇離覺得很長。

只是，空中的青龍穿過一層層的防禦，直接穿透了那人的身子，炸裂的血肉不識時，青龍虛影消失，容瑾也閉上了眼睛。

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師尊，哭了……

蘇離哭了，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停不下來。

似乎，他這二十年未落下的，全部都要流出來。

也許這一刻，二十年的情愁，也都要給了容瑾了。

此時，魔氣滾滾，不是自魔修那裡傳來的，而是自蘇離身上。

也不是心魔戰勝了，而是蘇離不再抵抗。

在這世上，容瑾都死了，他無需再認識誰了。

在這世上，他亦不再抱有幻想，因為有一個便失去一個。

現在，以後，他只需記著殺人便可。

紅色，倒真是個美麗的顏色！

「呵呵。」

劍神谷老者的血肉漫天撒下，蘇離低笑，好聽的不似人間。

他本漆黑的眸子，化作一片血色，滿頭青絲瞬間化作華髮，配上那本傾世容顏，愈發顯得妖異。

「白髮赤眸，這是自甘墮心魔，成功了……」沈星宥看著蘇離，情不自禁的呢喃道。

大多數人，就算是由心魔墮的魔，也非自願。當然也有人因著這樣能變得厲害異常，有了難解的心魔自願去墮，但是，幾乎是十成十的都被心魔吞噬了。

這樣成功的，萬年難遇……

這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麼？

「你們不是要我勾結魔修麼？那我就直接成魔。」

「你們不是要我陷害你們麼？那這千嶼宗，劍神谷，沈家，陳家，在場的，幕後的，凡是參與的，我蘇離一個都不會放過。」

「扒皮，抽筋，樣樣極刑，一個一個的嘗。」

「你們，都等著！」

血紅的瞳孔隨著蘇離的情緒，擴張到極致，不似活人。

話畢，蘇離直接祭出濯清蓮，靈器自爆，炸的粉碎，成了瑩瑩的光點，獨留一株青蓮蓬在中央旋轉，愈轉愈快，形成一陣颶風，那些修為不足或是靈器不行的，全都被卷了進來，被風中形成的風刃割的血肉模糊，最終化作一團血霧，融入那些光點中。

漸漸的紅霧消失，正中間凝成了一朵血蓮，只是那中間的蓮蓬依舊清清濯濯。

而這秋風山中，走的走，逃的逃，除了這一魔一屍，再無他人。

蘇離依舊跪在容瑾的屍體前，嘴角的血一直流著，從未斷過，抱著容瑾的雙手有些顫抖，他將容瑾的頭放到自己的肩上，臉全埋在了自己的頸間。

容瑾最喜歡這樣抱著他。

……

蘇離想，若是容瑾還活著，他也許會在他問出「師尊可也愛我？」時，再回一個「嗯」。

只是，蘇離自嘲，自己有這樣的想法，都是可笑至極的。

容瑾，現在在他懷中，心卻再也不跳了。

再多的「嗯」，有何用呢？

蘇離抱著容瑾的屍體，就那樣跪了半日，最終將其屍首冰封，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芥子空間的正中央。

他收了血蓮，又拿起「錚錚」響了半日的青龍劍，將一身的魔氣注入劍身，奮力一斬，直接將這座秋風山斬成兩半。

蘇離看一眼眼前的廢墟，揮袖而去。

這秋風會，怎麼還能容他再舉辦呢？

這天起，修界大亂，七成的道統都發出了蘇離的通緝令。

而魔界倒是秉持著一貫厚臉皮的作風，稱多謝修界贈送不世之才，魔界熱烈歡迎蘇離加入。

兩月後，三界交界處。

蘇離手緊緊的抓住欲向前飛的青龍劍，身著紅袍，虛空而立。

這些天，躲躲藏藏，殺殺搶搶，使本就重傷的蘇離滿身的疲意，只是當他跟著青龍劍的指引終於到達目的地時，心中終於鬆了口氣。

他眯著赤瞳，看著前方的孤島，這島看這形態倒像是一條盤龍，果然，和這青龍劍有何關聯麼？